西 風
恐懼可以作為一種政治砝碼加以利用,短期內也許能夠奏效,但恐懼不能給政治提供真正和長久的根基。
2009年3月7日,北愛爾蘭安德里姆英軍基地的英軍遭到恐怖襲擊,造成2人死亡、2人受傷的慘劇,這是自1997年以來,英軍士兵首次在北愛被殺,震驚英倫三島;兩天后,北愛爾蘭阿馬區的一名警察被打死。
2005年7月,愛爾蘭共和軍(IRA)宣布放下武器,加入和平進程;9月26日,負責監督IRA解除武裝的國際獨立委員會宣布,IRA已完全解除武裝。但是,由一些激進的、從IRA分離出去的北愛戰士成立的“真正愛爾蘭共和軍”:仍在興風作浪。1998年8月15日,“真正愛爾蘭共和軍”在北愛爾蘭的奧馬格市發動襲擊,炸死29人、炸傷250多人;今年3月又重出江湖,宣布對襲擊北愛英軍基地負責,試圖掀起又一輪恐怖浪潮。
1919年,在民族主義軍事組織“愛爾蘭義勇軍”的基礎上,成立了以建立獨立的愛爾蘭為宗旨的愛爾蘭共和軍,1939年開始成為恐怖組織。以之為主題或背景,歐洲電影藝術家拍攝了大量優秀的影片:如《因父之名》(In The Name Of The Fa-ther,1993)、《傲氣蓋天》(Michael Collins,1996)、《血腥星期天》(Bloody Sunday,2002)、《風吹稻浪》(The Wind That Shakesthe Barley,2006),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柏林金熊、戛納金棕櫚等諸多獎項。
2009年,英國和加拿大的合拍片《五十活死人》(Fifty Dead Men Walking)未映先熱:影片根據英國間諜馬丁·麥克加特蘭(Martin McGartland)1998年出版的同名自傳改編,馬丁表示將不惜以法律手段阻止影片的公映。
《五十活死人》的劇情類似《無間道》,講述英國間諜馬丁潛入IRA做臥底,拯救了50名英軍士兵生命的故事,但情與理、法與情的沖突,因民族、政治元素的加入而顯得更為驚心動魄。
除了血和淚,馬丁還要面臨是否出賣兒時玩伴、怎樣讓妻兒老小遠離恐懼的艱難抉擇。當馬丁邊道歉邊緊緊抱住妻子,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同樣的東西:恐懼。誰能不恐懼呢?IRA內部的清洗,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恐怖襲擊,使IRA、平民和英軍都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中。
在身份暴露后,為了家庭的安全,馬丁不得不拋妻棄子,過著隱姓埋名、與世隔絕的生活。現實生活中的馬丁,1998年在惠特利灣的家門口身中6槍,居然大難不死。影片再現了這一情景,我留心數了數,刺客的確向馬丁射了6槍。諸如此類的細節,導演都非常較真。
不管初衷和目標是什么,這個組織是靠恐懼維系在一起的。也算看過一些暴力影片,但在《五十活死人》里,IRA清算叛徒、臥底的冷酷無情,仍然令人印象深刻。這也為馬丁后來不愿領教IRA的酷刑,選擇自殺式跳樓逃生,打下了伏筆。
恐懼看似黏合劑,能夠凝聚人心,強化組織的戰斗力,但不能說明真正的實力,而且這樣的人心和戰斗力都不能持久。1982年4月2日,英國和阿根廷爆發了馬島戰爭。素有鐵娘子之稱的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迅速組建了一支皇家海軍特遣戰斗群,于6月20日收復了馬島。規模不大的馬島之戰,在心理上給予愛爾蘭共和軍不小的打擊。英國雖然不復“日不落帝國”的輝煌和榮耀,但為了小小的馬島,不顧政治和軍事上的巨大風險,萬里遠征,與阿根廷大打出手,如此強硬,怎么可能會因為小小的、得不到國際社會支持的愛爾蘭共和軍,而放棄北愛的大好河山?而撒切爾夫人的鐵腕作派,亦令一些IRA的死硬分子開始考慮以和平方式參與北愛政治進程的可能性。
羅素說,正當的結果無法通過不正當的手段來實現。恐懼可以作為一種政治砝碼加以利用,短期內也許能夠奏效,但恐懼不能給政治提供真正和長久的根基。這是恐怖主義政治真正的癥結所在,也是那種追求結果不計手段的政治哲學的癥結所在。那些反映北愛爾蘭政治危機的獲獎電影,無不殊途同歸,強調以和解、和平來取代恐怖和恐懼。這不是媚俗、老生常談或者討好和平主義者的胃口,而是腥風血雨的教訓。有些問題,勇氣、犧牲和智慧都難以解決,只能留給時間,先給和平發展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