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魚

商曉倩

都認為我的決定是荒唐的，除了他。可我又無所謂他的理解他的支持，只因為我一直都很討厭他。

我只是暫時地回到這個城市。這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是為了彌補曾經對他的傷害才回來的，我從來不感覺自己欠別人什么，如果真的要認真討論債務的話，我或許只欠父母的吧。無形中說不清楚的東西。對于這次的我的決定，他們也是有點不理解的，但是最后還是遷就了我。一般我的決定他們都是支持的，為此我是慶幸的，同時也很累，真的說不清楚。

其實，如果讓我作為旁觀者的話，或許我也會覺得自己的決定很難讓人接受，可偏偏現實的種種還是沒有戰勝思想的沖動。也不知道用沖動來形容是否恰當，但很多時候我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更是無所謂旁人的看法，這次的猶豫或許有點被他的看法給渲染了吧!

下火車的剎那間我的心是如此沉重又是如此地輕松。沉重的是我這樣做的后果如果不如我想像的那樣，我該怎么去面對一切，我的壓力是很大的；輕松的是我可以在我所熟悉的城市休息一下依偎一下了，沒有束縛只有自由。讓我浮躁很久的心暫時平靜一下，因為只有這里才可以讓我平靜，才可以真正地讓我視為是世外桃源。

我左手拎著叔叔剛送我的筆記本，右手拉著行李箱飛快地奔向出站口，似乎忘記了這十幾個小時的疲憊，也正是到了終點所以我的心才不那么累了。我知道我家人是不會來接我的，但是在出站口我看到了他向我招手，我點頭示意我看到了他，我是沒有辦法向他一樣用手來示意的，也或許我永遠都不習慣用手或者語言，我習慣沉默。再說，現在我的兩手都是拿著東西的。我也永遠不會像他那樣輕松。

他接過我手中的東西，我整個人感覺輕了好多，但是我卻似乎又有了想哭的沖動。我敢保證不是因為他來接我。他說他想我了，問我有沒有想他，我的答案是可想而知的。他很是失望。

一年沒有見面我沒有主動想到過他，或許是他經常打電話給我的緣故吧。使我對他沒有了思念。不過即使他不那么經常地聯系我我或許也真的不會想到他。似乎我從心里沒有在意過他的存在。我問他為高考準備得怎么樣了。他胸有成竹地說，為了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別說什么高考了。他又說起了從前，其實我和他是沒有從前的，真的沒有。他對我好了四年，只是他一個人的付出，后來我考上了大學毫不留戀地走了，他卻落榜了。

我沒有讓他把我送到家。我不想讓家人誤會而已。這一點他是理解我的。曾經因為他對我太好他母親找過我，說不讓我耽誤他。后來我的父母也知道了，他們說不讓我再聯系他，怕打擾他學習，可后來我考上了大學，他母親再也沒有說什么了。這些我家里人都是知道的。

在他離開之前他擁抱了我，我沉默了。

和他見面我是矛盾的，我害怕會因為我讓他的高考再次落榜，可是我的行蹤永遠都逃離不了他的眼睛，我不承認我周圍有他的奸細，可是我又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得到的我的消息，是那么地及時。他說我休學幾個月是為了和他一起準備考試，我否認；他說我的歸鄉是為了彌補曾經我讓他受的傷害，我否認；他說我一直都是愛他的，只是我不想說出口而已，我否認。其實，在他面前我永遠都不會撒謊的，包括不該傷害他的話我也會毫不留情地說，否則我會愧對自己的良心。人有時候就該這樣，不要活得太累了。不是為了別人的開心自己的痛苦而活的，而是自己活得輕松。可是這么多年我從不覺得自己活得輕松，或許是我的失敗吧!

我不否認我來這個城市是為了逃避一些東西。是的，我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沒有吵鬧聲，沒有猜疑更沒有什么勾心斗角。或許我想的這些太理想化了，不過我還是選擇了在這個時候休學，就算是太累了想休息吧!我不知道這在別人看來怎么想，但是我只知道我只有這么做我的心里才會舒服。我所謂的逃避是為了逃避那些繁雜的人群，我不喜歡的人群，我想靜靜地寫點什么或者觀察點什么。在學校的時候條件和環境都是不允許我這么自由的。其實我之前的想法更是大膽，我不想上大學，真的不想，我需要的是自由，我也曾以為大學會給我自由，可我錯了。

有時候我真的寧愿一個人去流浪也不愿意呆在學校受束縛，我崇尚自由，雖然大學很自由但離我想的還很遠。也或許是我要求太多了吧!其實有時候我也很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只是有時候而已。所以我有些時候不會完全按照我自己的思想去做一些事。情，真的有點累。沒有人了解我在學校的一些郁悶，就像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一樣，怎么努力也給自己定不了位。在那里。我不合群(其實在哪里我都是喜歡孤單一個人，但在南京不同)，我討厭那里的一切。上課我也只是聽英語，其余時間我會一個人去小花園，去那里也是用發呆的方式來消磨時間。這幾個月就是這么過來的。我自學也不想聽他們講課。他們講的我聽不明白，我有時候真懷疑他們的講課水平。本來上課的學生就不太多，有些講師為了吸引更多學生在課堂上增加一些笑話，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反感。那些笑話都是我很久以前聽了上百遍的。我討厭他們這樣刻意的方式。當同學們被講師逗得開懷大笑的時候，我早已從后門溜了出去。我不喜歡那樣的場面，不是不適應的問題而是完全地排斥。

小言，你真的不后悔休學嗎?你不怕將來你面對社會的時候掌握的東西太少嗎?一個朋友這樣問我，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確，這是未知的。如果將來不如意，我會覺得現在是失手選擇錯了。我很少為自己做的事懊惱不已。可以說我不后悔我曾經所做的一切。即使是錯了我也會認為我是在學習在不斷進步。只是有時候感到很疲憊而已。

看到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我的大腦里有許多問號。有一天我會平庸得像他們一樣嗎?我會為了自由為了能夠安心地生活而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嗎?我的夢想是什么?只是為了尋找自由嗎?有時候我也真的很懷疑我的智商。許多很低級的問題我都要沉思很久，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這個時候的我也許又在犯低級的錯誤吧!

周末我在家悠閑地聽音樂時，他發消息給我說有事情想請教我。我當時沒有回復他的短信而是去了他的學校找他，反正我也在家里憋了好幾天了，就當是出門透透氣。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為了和我在一起，在他復讀的時他選擇了文科。在路上我還一直想呢，他怎么可能有問題請教我呢?當年我可是學習不如他的。想到這里我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欠他點什么東西。

他先是問我這幾天在家里都忙些什么，還很認真地向我道歉說他這幾天一直忙著復習所以沒有顧上我。我說我過得很好只是欠一點憂傷的歌曲。他很不解地看著我，其實他一直都不知道我寫作的靈感是來自與那些傷感的歌曲的。我給他講了一些文綜試題，我發現我自己還是那么厲害，都過了一年了我竟然還會做，他也不時地夸我幾句。我知道他是在拍馬屁不是發自內心，我知道他學習很牛的，要不是去年他發揮失常肯定會考上好的大學的。不過也是因為他對我的照顧多過了他自己，所以我才上了大學。

就像他開玩笑地說過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因為他偉大了所以他高考落榜。始終，對他我是沒有愛情可言的，或許對他只有感激吧。但不知道為什么有時候是摻雜一點討厭的。

他問我，小言，我喜歡你這么多年你難道沒有一點感覺嗎?我是有感覺的，是關于他對我的好我有感覺而不是我對他有感覺。我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回答他的。從初三到高中分文理科我們一直是前后桌，分開后他也一直黏著我，他會說些肉麻的話，可惜的是我對他的那些話沒有反應。因此他又會說，小言你可真沒勁。以后不會再哄你開心了，你怎么一點都不知道配合我啊?你知道我說那幾句肉麻的話需要多大的勇氣嗎?當我聽到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心里是快樂的，只是我沒有表現給他看而已。他是個很沒勁的家伙，我又是個不知情的家伙，這是以前一個高中同學的原話，是針對我倆說的。當時沒有什么感覺，現在想想倒覺得很經典。

他在復習班的成績是很棒的，他都沒有告訴我，是我聽以前一個也在復讀的同學口中得知的，幾乎每一次練習他都會考600分以上。要是從前他肯定會對我說，石小言，你對我還有什么不滿的啊?我學習這么好又對你那么體貼你還要挑剔什么啊?對于他的話我也是勉強一笑，偶爾會加上一句刺激他的話，于明，你要是再帥點或許我可以考慮你的話!是的，他一點也不帥。這是借口，只是我對他真的沒有感覺。我們之間擦不出火花。我是從來不會勉強自己的感情的。在我眼里，他除了學習好，就是那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生了。我的追求不是他這樣的類型。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只能是我的朋友而不是男朋友。不過，我一直很喜歡他的樂觀，他對什么事情都很看得開，人緣也比我好上很多倍，這是我所羨慕的欣賞的。可唯獨我不喜歡他接近我的方式。雖然以朋友相稱，但其中的許多不愉快是別人看不到的。

是否，我該檢討一下自己為人處事的方式?我在每次和他見面之后都會這么對自己講。可是過后又是一樣地放縱自己對他的排斥。他沒有我說的那么討厭只是有時候心里在作怪。其實我覺得，一個人越對你好的時候你就越會無視他的存在，會覺得反正他對你好也不會離開你的。人有時候也真的是這么犯賤。我知道，這又是我很低級的想法，可大腦的智商也不過如此了，不可能去說一些連自己也整不明白的話吧?我就是這樣，有什么說什么，想什么做什么。也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曾經得罪了許多人，他們也本可以成為我的好朋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太多朋友所以于明才這么一直喜歡我。我記得幾年前他說過，他喜歡我的孤傲喜歡我的小聰明，他說我傲的時候沒有太多的人可以接近我他就不用害怕失去了，我當時不明白什么意思，現在終于懂了。其實，我真的沒有那么討厭他。我去了去年我經常去的那條小河邊，是為了找回一些自信和感覺，因為我這幾天做什么都不在狀態。小河沒有什么變化，對我而言還是給我很輕松的感覺。

我現在的自由生活是很讓人羨慕，可是我突然又想回學校了。不知道為什么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這個城市從未有過的，特別是這幾天我坐立不安。好像我也快該離開這個城市了，不是來的時候的那種期望與感覺，這一切真的很矛盾。是什么原因我真的想不到!難道是因為快高考了嗎?回到了去年的那種感覺?我只是瞎想而已。記得去年快高考的時候，于明很多次都騎摩托車載我到河邊去散心放松，雖然我不是特別愛學習但有時候我還是害怕落后的，是于明幫了我許多。去年人們都為高考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卻在河邊幻想將來。對于高考我是恐懼的，可進了考場就沒有什么感覺了，所以我發揮才沒有失常。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幾天的心情是怎么回事，總想掉眼淚。好像是要失去什么東西似的，也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慢慢遠離我。我想不到是什么。

我有點想于明了，不知道為什么會主動想到他。我笑了，很傻的那種笑。我不知道我笑的原因，或許是第一次想到他會覺得很奇怪吧!但是我沒有聯系他，我只是想讓他安心地復習，另外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想他了。這都是習慣問題，一向都是他主動聯系我的，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破例。如果我告訴他我想他了或許他也不會習慣的。多少年了一直都是這樣的。

我很想讓于明帶我到小河邊，我一個人在那里呆著真的很不習慣，真的感覺是缺少什么似的。我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可是在小河邊我無法習慣，什么東西成了習慣就很難改變了。那條小河是屬于我和于明兩個人的，我不能自私地霸占它。我也不會。我很想給于明打電話可是我沒有勇氣，我也知道只要我有需要他會立馬到我身邊，可是當我拿起話筒的時候就沒有了想說話的沖動。可是又當我放下的時候我有想哭的沖動，我會感覺于明在逃避我。兩天后我還是給于明打了電話，他手機關機，家里電話是他母親接的。我剛想放下電話的時候他母親聽出了我的聲音。小言，你怎么回來了呢?不是在南京上大學嗎?我敷衍了她幾句，因為我不喜歡她。對了小言，這幾天你就別找于明了，他還有幾天就高考了，我不希望他分心。我明白他母親的話，所以我沒有說什么。我找借口先掛了電話。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哭，其實于明的母親并沒有說什么啊!我突然發現我的眼淚真的很不值錢，我也突然很想于明。我明白了于明曾經說過的話，石小言，你知道我想你的時候又找不到你的時候我有多難受嗎?我真的明白了。于明，我好想你。

我天天在家里悶著，不看電視也不看書，就一直在我的筆記本上寫我的心情。這也是我的生活。高考的前兩天于明來找我了。石小言，你陪我去河邊坐會兒吧?后天考試我想去河邊一趟，只有你才可以讓我有心情!我很開心地答應了。還是去年那輛摩托車，只是破了很多，我并沒有說什么。這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我以前從來都不會摟他的腰，可是這次我卻變了，我把他摟得很緊就像他要離開我似的。他沒有察覺我的變化我也沒有說什么，一路上我們就這么沉默著。

小言，你真的沒有想到過我嗎?為什么這么久你都不聯系我呢?就算是我快考試了你也應該說句鼓勵的話吧?他很嚴肅地說。我看著河水沉默了好一會兒。水在靜靜地流，無聲無息，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也是在這里，像是回到了從前又像是一切發生了許多變化。于明坐在了地上，從前他都會帶上報紙給我在上面鋪好然后讓我先坐的，可是今天沒有。怎么樣小子，這次有多大把握啊?百分百的把握!我靠。你小子行啊，有那么厲害嗎?可別大話說出口到時候……你烏鴉嘴給我閉上!我笑了，于明也笑了。我才發現他的笑是那么的好看，是我以前沒有看到的，也許是沒有怎么注意吧。這兩天你要注意飲食什么的，別在考場上拉肚子哦!他說我咒他，其實我是關心他，只是他還沒有習慣我的關心。考試完了咱倆去看海吧?費用我全包了。行不行?他在等我的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知道我是喜歡海的，所以他也喜歡。如果父母允許就可以!他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你等我，我去你家找你和你父母說，肯定可以!他是那么地開

心，我也笑了。瞧你那傻樣!沒看過海啊你!看過啊，不過沒有和你看過!你一定要等我啊!我去你家找你!不見不散!

等他的這兩天我的心像是在空中打旋，我還是寫著我的文章，是心不在焉的。我也說不清楚這種變化，很微妙的。

我一直在等他的到來可是他食言了，我等到他十一點他一個電話也沒有。我并沒有多么地失望，或許他剛考試完和父母有什么要慶祝的吧!我就是這么理解的。第二天到中午的時候他也沒有來，我有種被耍的感覺，很不爽，但也很難受。或許是開始對他在乎了吧!

我又要離開了，不是去我的學校，是我一個人想去流浪。也或許又是想逃避什么吧!我感覺又在這里呆不下去了。不知道這次又能在外面呆多久。曾以為這里是我的歸宿。可是它改變了。這里開始讓我傷心了。在火車站又是我一個人，我是真的習慣了一個人，永遠都是這么孤單。我想起了于明在這里接我好幾次，卻從來都沒有為我送過行。他說過他永遠不會看我離開，只會看我回來。我想他就是想看我離開也永遠都看不到了。于明，我好想你!你怎么說話不算數呢?

我在進站的時候哭了，我好想于明。真的好想。

曾經于明把他自己比作是魚，他說我是他的水。可是魚卻先離開水了!于明，你知道我在想你曾經和我說的話嗎?我現在也覺得自己是魚，是在沙漠里的魚。我在拼命地尋找水渠。看到一點希望的時候卻突然被上天搶去了!于明，你說過天堂很美，可是你真的不該走那么早啊?聽到我說話了嗎?

如果那天我不陪他去河邊他也不會離開我!他會老老實實地在家復習，不會去他曾說過的很美的天堂!如果我不讓他騎摩托送我回家，也或許不會發生什么。我現在才知道除了于明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了，我發現太晚了。上天是不公平的，不該這么早讓他離開，他還沒有上大學還沒有做他想做的事。最起碼也應該讓他參加完今年的考試啊!他肯定會行的!可是老天卻不給他機會!

火車緩緩地開了，我對面是一個和于明發型一樣的男生。他也是剛參加完高考去旅游的。他旁邊依偎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是他女朋友。看到這些我心里有說不出的痛。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和于明也會這樣的。

于明，你要在海邊等我!我知道你不會讓我一個人的!

我看到海了!我拍了許多照片，洗出來接著燒了。我知道于明會看到的!

責任編輯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