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學 劉湘蘭
先秦時期的碑主要有兩種用途:一是立于廟宇宮室之前,用于系牲、識日影;二是墓葬時的引繩下棺工具。原本這些“碑”是用大木所制作的,后來逐漸改為石頭,并在碑上刻寫簡短的文字。這種刻文的碑石,逐漸成為一種文辭的傳播載體。劉勰《文心雕龍·碑誄》說:“碑者,埤也。上古帝王,紀號封禪,樹石埤岳,故曰碑也。”認為古代帝王封禪祭天豎石,歌功頌德,也是碑的一個來源。最初刻于碑石上的文辭,尚未有專門的文體名。后代學者將此類文章命名為“刻石文”。漢代是碑志文興盛的時代,碑、碣、墓志都已形成。約在東漢末年,人們開始將刻于碑石的文辭命名為“碑文”,如蔡邕有《郭有道碑文》等。陸機在《文賦》中直接用“碑”作為文體名,說:“碑披文以相質”,將碑與詩、賦、誄等文體相提并論。《文心雕龍》也有專論“誄”、“碑”。此后,人們將這種刻于石上的文辭,統稱為“碑”。宋代孫何有《碑解》一文,認為“碑非文章之名也”,對人們將“碑”這一物質載體轉化為文體名稱,引經據典地進行了辯駁。近人張相贊同孫何的觀點,認為“單詞不立,循名責實,宜曰碑文”。
古代碑文的功能非常復雜。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將古代碑文按內容分為:山川、城池、宮室、橋道、壇井、神廟、家廟、古跡、風土、災祥、功德、墓道、寺觀、托物等,足見碑文涉及社會生活面之廣。雖然各類碑文的內容類別相去甚遠,但也有其文體共性。碑文內容以褒揚功德為主,其書寫載體是堅硬的石頭,與一般文章書于竹帛紙張相比,具有耐磨抗損,可傳諸久遠的特性。當然其成本昂貴、工序復雜,所以凡刻于碑石上的文章,都是被視為意義重大的文字,其風格則是莊重與嚴肅的。
本文所要介紹的碑志文體,包括以“碑”命名,主于記物、敘事的碑記文;用于喪葬,立于墓上的墓碑文、墓表文和埋于壙中的墓志銘等。
碑記文
李兆洛在《駢體文鈔》中將刻石的文章一分為三,其一即為“碑記類”,收錄的都是宮室廟宇碑文和紀功碑文;曾國藩《經史百家雜鈔》則將關于宮室廟宇的碑文歸入雜記類。可見,此類文體既是碑文,又兼有記體文的特色,因此我們將此類文章統稱為碑記文。
碑記文的用途非常廣泛。除墓葬用的碑文外,所有的碑文都是碑記文。根據其功用,又可分為宮室祠廟碑文、紀事碑文。另外,還有刻石、碑陰、碑系、后碑、題名、造像記等文體名,文體性質大同小異。
先秦時的碑記文非常簡略。秦始皇統一中國后,曾五次出巡,所到之處,都命李斯撰文立碑,《史記》著錄了《泰山刻石文》、《瑯邪臺刻石文》、《之罘刻石文》、《東觀刻石文》、《碣石刻石文》和《會稽刻石文》,皆為歌頌秦始皇統一天下偉業的四言韻文,其中泰山刻石與瑯邪臺刻石的殘碑尚存于世。漢時,樹石立碑,刻文頌德,始蔚然成風。漢晉以來的碑記文,較之前代,其文辭趨于繁富,敘事日漸詳盡。一般而言,碑記文由碑序、銘文兩部分組成。碑序主于記事敘理,語言或用散文,或用駢文,隨時代風氣而變化。銘文主于抒情頌德,多是四言句式的頌體。也有少數碑記文的銘文用騷體,如韓愈的《柳州羅池廟碑》銘文即是騷體句式。陸龜蒙《野廟碑》有句云“既而為詩以紀其末”,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也曰“使歌以祀公”,可見碑銘也可用詩體、歌體。
絕大部分碑序的篇幅很長,銘文卻很短。碑序交代作碑原由,敘述事物發展始末,突出碑主的生平事跡,具有傳記的特點與功用。如劉勰所言“夫屬碑之體,資乎史才,其序則傳,其文則銘”。銘文篇幅短小,有所局限,碑序更能讓作者馳騁才華。史上有名的碑記文,如韓愈的《平淮西碑》、《柳州羅池廟碑》等,其最精彩處正在于碑序。
韓愈的《柳州羅池廟碑》是為祭祀柳宗元的羅池廟而作。一般廟宇的碑文多記述廟宇的興建過程及其靈驗事件,語涉迷信,格調平庸,行文呆滯。韓愈在此篇碑文中雖也記敘了兩則柳宗元顯靈的事件,但其主旨在于頌贊柳宗元政績。其文曰:
羅池廟者,故刺史柳侯廟也。柳侯為州,不鄙夷其民,動以禮法。三年,民各自矜奮,曰:“茲土雖遠京師,吾等亦天氓,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則我非人。”于是老少相教語,莫違侯令。凡有所為于其鄉閭及于其家,皆曰:“吾侯聞之,得無不可于意否?”莫不忖度而后從事。凡令之期,民勸趨之,無或后先,必以其時。于是民業有經,公無負租,流逋四歸,樂生興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園潔修,豬牛鴨雞,肥大蕃息。子嚴父詔,婦順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條法,出相弟長,入相慈孝。先時,民貧以男女相質,久不得贖,盡沒為隸。我侯之至,按國之故,以傭除本,悉奪歸之。大修孔子廟,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樹以名木,柳民既皆悅喜……
韓愈對柳宗元政績的描述并不只是平鋪直敘式的進行,而是借柳州百姓的言行變化,來反映柳宗元對蠻荒之地、愚昧之民施行的成功教化。柳宗元對民眾動以禮法的教化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人人“矜奮”,每行事必先思忖自己的行為是否符合禮法。柳宗元實施德政的結果是“柳民既皆悅喜”。這種敘述打破了一般廟碑文的呆板風格,匠心獨運,行文活潑,語言簡潔質樸而富于激情。難怪有學者高度贊譽韓愈寫作的碑文,稱“古今作者,惟昌黎最高。行文敘事,面目首尾,不再蹈襲”(吳訥《文章辨體》)。
碑記文以敘事為主,但是作者又不免有自己的議論或寓意。徐師曾《文體明辨》把歷代的碑記文分為三品:主于敘事者為正體,主于議論者為變體,托物寓意者為別體。從這些分類可以看出古代碑記文文體內部的復雜性。
墓碑文(附墓碣文、墓表文、碑陰文)
墓碑文、墓碣文與墓表文是古人喪葬時立于墓上的碑文。
墓碑本是下棺的工具。后來,人們在碑上刻寫簡單的文字,記載死者的姓名或者安葬日期。后來,墓碑漸漸演變為“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的重要載體。置于神道(墓前或墓室前的甬道)之前的墓碑,又稱為“神道碑”,最早見于漢楊宸所題《太尉楊公神道碑銘》,唐宋以后,“神道碑”之稱比較流行。
墓碑文多由“文”、“銘”構成,間或有序。在文體演變的過程中,墓碑文的文體結構略有變化。早期的墓碑文中用于追敘先人之功美的“文”,其實是序,文后用于抒情頌德的銘文,才是墓碑文的正文。墓碑文的“銘”文,也有稱為“頌”、“辭”、“系”的情況,絕大部分為四言韻語。由于“序”文的語體比較自由,更利于作者表達情感,所以作者在撰寫墓碑文時,往往對“序”文著力較多。以致“序”文的篇幅變得越來越長,內容也越來越豐富。倒是“銘”辭,似乎成為“序”文的依附物。因此,后世有些學者,將本為“序”的碑文,升級為與“銘”、“文”并立的地位,如徐師曾就認為墓碑文“其為體有文,有銘,又或有序”。徐師曾所言的“序”,是指唐宋墓碑文正文前的小序,如白居易的《唐贈尚書工部侍郎吳郡張公神道碑銘并序》,前有小序交代墓主的生卒年,歷任官爵等,再用“太原白居易文其碑云”引出碑文,之后又有銘文。再如王安石的《虞部郎中贈衛卿李公神道碑》、《司農卿分司南京陳公神道碑》等文,也有約百來字的小序,交代自己撰寫這篇墓碑文的緣由。這種墓碑文由序、文、銘三部分構成。
立于墓上的文辭,除了碑這一載體外,還有墓碣。碣的作用,本是墓前用于標識墓主的工具。《周官·蠟氏》記載“若有死于道路者,則令埋而置楬焉,書其日月焉”。再如《漢書·尹賞傳》記載尹賞將百余名“長安中輕薄少年惡子”處死后,在掩埋處“楬著其姓名”,以便于家人認領。顏師古注曰:“楬,杙也,杙于瘞處,而書死者名也。”后來,人們以石為墓楬,并在其上刻寫文辭,逐漸形成一種文章體裁。
墓碣文的內容與墓碑文大致相同,主要記敘墓主的生平事跡,稱頌令德,以傳子孫后世。明代陳懋仁《文章緣起注》認為“碣,杰也。揭其操行,立之墓隧者也。其文與碑體相同也”。但是碑與碣的行文風格略有不同,陳繹曾《文說》認為“碑宜雄渾典雅,碣宜質實典雅”。從具體作品來看,大多數墓碑文篇幅較長,鋪陳敘事更為詳細;而墓碣文篇幅相對短小些,敘事簡明扼要,渲染較少。
雖然墓碑文和墓碣文并無本質區別,但是在古代嚴格的禮法制度下,碑、碣這種物質載體的形狀、大小根據官級的不同有相應的規定。二者不能混用。據《隋書·禮儀志》記載:“三品已上立碑,螭首龜趺。趺上高不得過九尺。七品已上立碣,高四尺。圭首方趺。若隱淪道素,孝義著聞者,雖無爵,聽立碣。”《唐會要》記載,唐時規定五品以上官員可立碑。其他皆與隋制同。這種碑碣制度一直延續到明清。《明會典》卷一六二“墳塋石獸”條記載:“五品以上許用碑,龜趺螭首。六品以下許用碣,方趺圓碣。庶人塋地九步,穿心一十八步,止用壙志。”明代庶民無權立墓碣。清代對碑、碣有更詳細而嚴格的規定,據《清史稿·禮志》,三品以上官員墓門勒碑,依等級分別用螭首、麒麟首、天祿辟邪首,皆用龜趺,形態大小依爵位而遞減;四至七品官員的碑形為圓首方趺;士則用“墓門石碣,圓首方趺”;庶人“有志無碣”。從以上史料可知,碑碣的使用有嚴格的等級限制,尊貴者才用能碑,官位低微者或尋常士人只能用碣,其他人等只許用壙志。這體現了古代喪葬制度的尊卑觀念。而這種規定也直接影響到墓碑文與墓碣文的內容表達及風格特點。
相對而言,墓表文的使用比較隨意,不論有無官位皆可用之。墓表是豎于神道或墓前的石柱,又稱為神道表、阡表。墓表的起源較早,據《漢隸字源》考證,早在東漢時就有《謁者景君墓表》。但是,墓表的盛行卻晚至唐宋時期。墓表文的內容也是稱頌墓主功德,所謂“表其行,使之著明于世也。”(黃佐《六藝流別》)行文以散體為主,文后沒有韻文銘辭。
墓表文與碑碣文的差異主要體現在禮制規范方面。按照古代葬禮制度,安葬時,必須要立碑、碣。墓表則不然。歐陽修的《瀧岡阡表》是其父葬后六十年才寫的;胡廣《中憲大夫贈翰林學士胡公墓表》文首云:“嗚呼,先公棄諸孤三十有六年,未克以表于阡,將無以昭著先徳。夙夜是懼,用敢述言行以刻諸石”,是其父亡后三十六年才立墓表的。
碑陰文,就是刻于碑背面的碑文。漢代墓碑背面多刻立碑人姓名,但后來出現在碑背鐫刻整篇碑文的。《文體明辨》有“碑陰”類文章,收柳宗元三篇,其體制與碑文無異。
墓志銘
墓志銘與墓碑文的差異,首先是所安置地方不同:墓碑文豎于墓前,而墓志銘埋于壙中,意在于防止陵谷變遷以致后人無法識別墓主,因此在石上刻錄死者姓氏、生卒年月等信息,埋于壙中,以俟日后有所稽考。早期的墓志為碑形或長方形,如墓碑一樣,配以方座,置于棺槨之前,直立壙中。后來定型的墓志為方形,平置墓中。墓志石之上,還有一塊稱為“蓋”的石片。“蓋”的形態底寬上窄,底部大小與墓志石一樣,對墓志起保護作用。埋于壙中的志銘種類繁多,除墓志銘文外,還有權厝志、志某、續志、后志、歸祔志、遷祔志、蓋石文、墓磚記、墓磚銘、墳版文、墓版文、葬志、志文、墳記、壙志、壙銘、槨銘、埋銘、塔銘、塔記等文體(徐師曾《文體明辨》)。張相《古今文綜》“墓銘類”又有玄堂志、窆域志、墓識、塋兆記、穿中柱文、神道闕銘等名目。
墓志之源,不可確考。據《南齊書·禮志二》記載,早期的墓志銘,多是沒有地位的寒族才使用,地位尊貴者是不屑使用墓志銘的。然而,墓志銘在晉宋之際開始興盛起來,地位尊貴者也常立墓志。這與魏晉時期的禁碑政策有關。由于統治者反對日漸奢靡的厚葬之風,嚴禁立碑。于是,貴族們將立于墓表的碑石的形制縮小,埋于墓中。至隋時,墓志銘已成為喪葬禮儀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形制、大小、安放位置都有嚴格規定。
墓志銘通常要包含以下內容,即“曰諱、曰字、曰姓氏、曰鄉邑、曰族出、曰行治、曰履歷、曰卒日、曰壽年、曰妻、曰子、曰葬日、曰葬地”(明代王行《墓銘舉例》)。行文結構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曰墓志,一曰墓銘。志主記人敘事,語體以散文為主;銘主抒情頌德,行文多用韻語。用于葬禮中的志、銘往往要構成一個整體,才能完整地記載死者的生平事跡。如唐代鄭嗣恭《唐故盧氏夫人墓志銘》曰:“志所以紀年月也,銘所以紀德行也。”另《趙夫人志》有云:“志之不盡,乃為銘曰”。正是由于志、銘二者功能互補,在古代的喪葬制度中,墓志、墓銘常常并而行之。而且,古人在撰寫墓志銘時,“有單云志而卻有銘,單云銘而卻有志者,有題云志而卻是銘,題云銘而卻是志者”(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的情況。
古代墓志銘的題名變化多樣,而題名與文章結構又常有不符之處。例如,很多墓志銘的題名有“并序”二字,但從文體結構來看,卻只有“志”與“銘”。這種現象引起了后代學者對墓志銘文體結構的討論。討論的焦點集中于:“志”是不是序文?很多人認為墓志銘的“志”是序文,“銘”才是正文。如由云龍《定庵題跋·文林郎夫人張氏墓志跋》說:“有志有銘,而題曰墓志,附注并序,豈以銘即志,而敘文為序乎?唐志中常有此志,不知敘文即志,后為銘,更無所謂序也。”由云龍認為墓志銘只由兩部分構成,即“敘文為志”,韻語為“銘”,并無“序”這一部分。明代胡侍《真珠船》卷一“志銘”條對此也有專門論述,他認為志即是銘,墓志銘的韻文部分是“志銘”,前面的散文即是序。若是文后沒有韻語,則散文部分就是“志銘”。徐師曾則認為“曰墓志銘并序,有志、有銘而又先有序者,是也。”
確實,古代大量題名為“墓志銘并序”的作品,只有“志”與“銘”兩部分。但是,也有一些例外。如唐代元稹的《唐工部員外郎杜甫墓志銘并序》,即是典型的有序、志、銘三部分,且文體分工非常明顯。文章以“敘曰……”起首,于序中論歷代詩歌,突出杜甫“上薄風雅,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的詩歌成就。序文后再云:“余因系其官閥,而銘其葬。”在“系曰”下文中,元稹對杜甫的姓氏世系、生平事跡、卒年、葬地、妻、子等情況進行了記載,這部分是用散文寫的“志”,之后又有銘文。分析這篇墓志銘的文體結構可知,有些“墓志銘并序”的作品是名實相符的。
而且,有些題名只為“墓志銘”的作品,實際上是有“序”的。如韓愈為孟郊寫的《貞曜先生墓志銘》,“志”前一段文字記敘孟郊死后,友朋哀痛之狀,以及自己不忍心為亡友寫銘而又不得不為之的痛苦。這段描述結束之后,才以“乃序而銘之”一語,引起志文與銘文。曾鞏的《劉伯聲墓志銘》文首先敘述自己與伯聲三十多年的友誼與交往經歷,然后才按照墓志銘寫作的程文格式,逐一介紹亡者的名諱、姓氏、世系、生平事跡、道德文章、卒年、葬地及妻、子等情況。以上諸文都有簡短的銘辭。雖然此類作品題名中沒有標明“并序”字樣,但從文本分析可知,此類墓志銘的文體結構確實是由序、志、銘三部分構成。
用于墓葬的碑志類文體,由于各種碑石大小不同、安放位置不同,其功能、篇幅和語言也略有差異。吳訥《文章辨體》說:“凡碑碣表于外者,文則稍詳;志銘埋于壙者,文則嚴謹。”張相《古今文宗》也談到“碑表立于墓上,文可贍詳,墓志埋于壙中,體宜簡要”。確實如此,埋于壙中的墓志銘,原只是志墓的憑證,同時也受到墓志石大小的限制,此類文體往往文辭簡短,其內容也以記載死者的世系、生卒年月、名字和籍貫為主。而立于墓上的碑表文,則要濃墨重彩地記敘死者生前的功業美德,讓生者了解死者的生平經歷,并對死者的功德進行揄揚,“以盡孝子慈孫之心。”因此,立于墓上的刻石文辭較之壙中的墓志銘,內容更豐富,敘事更詳細。
古代墓碑文與墓志涉及的社會生活面相當廣泛,具有一定的可靠性,史料價值也很高。但是我們要注意到,碑文與墓志的敘事與“傳記”是有所不同的。傳記重點在刻畫人物,故比較全面且多細節描寫。碑文與墓志一般僅是記載墓主的功德,而且,歷代也多諛墓之作,浮夸不實之詞比比皆是。白居易《立碑》詩諷刺那些碑文過譽死者:“銘勛悉太公,敘德皆仲尼。復以多為貴,千言值萬貲。……但欲愚者悅,不思賢者嗤。”因此,在利用墓碑文等史料時,需要有考證辨析的功夫。若如胡侍《碑志論》所言“蓋近代史編,惟憑碑志,碑志烏有,史編子虛矣”,則不可取。
(作者單位:中山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