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我們在喝酒,我們一絲不茍地在詩歌里稱兄道弟
我們也碰到了陶瓷的傷痕,漢語的孤獨和破碎
我對你說,敘述是困難的,它像一塊帶著癮的病
敘述是重要的,愛情需要敘述,苦難需要敘述,酒需要敘述
那只陰郁的貓,滿爪子需要休息的痛,它是今夜豢養的假想敵,
它鼓勵我不規范的想象,甚至它會帶來一頭獅子和一個非洲
甚至我依賴它給我的無路可逃,讓我愛上了絕望的花紋
打滿補丁的疾病,讓我愛上了沒有牙齒的兇猛
那曲《東方之珠》還沒有唱,酒精的毯子已簡化
超高的尿酸里藏著一個人的帝國,核桃形的行政區劃
軟綿綿的疆土,“從邊境到邊境,從不出國”
我不懂得舞蹈,歌曲不懂得退讓,青春不懂得狹路相逢
我不和你們招呼,我要趕快離開,我舉起右手放下左手
我舉起雙腳,我從腦袋里退出,我退出人
因我真的不敢保證在我異常健全時會冒出抒情的念頭
我熱愛的是敘述,我要克制抒情,特別是滿眼鮮花的夜晚
我要刻苦地敘述放大的臉,縮小的腳步,后退的心臟
把革命小酒變成鋒利的反方向,把我變成黑猩猩,我要倒掛樹樁
我要讓頭向泥土學習,我要讓腳朝上下兩個方向發展
我要讓雙臂垂立,等待退讓的指令,碰上你前進的睡眠
哦,青春的小瞌睡,玄美的銹,
那前朝的酒還沒喝完,磁鐵的溫度滑落在我的嘴邊
引誘我吐出了表妹、棉花、勁酒、獅子、焊工、
毛利、口香糖、酒窩,一堆毫不相干的名詞
我多么的渴望把名詞動用,但如果用得太多
語意將互相抵消,那時我將變成自己的逃犯,
我不想過早地入牢,我還需要從敘述中過渡自己
通過煎熬,看到憂愁滿地,抑或滿地花香
我要把浪花放回容器,把你放進未來
我要把你放進錯落有致的漢語里,成為一個人的天才
這是一個將要把我變成奴隸的夜晚,夜色矮過土地
我是一個比土地還矮的詞語,嘮嘮叨叨地組合,成為敘述
2008年11月16日22點以后……
一直想看《決戰帝國》這部影片,電視預告說2008年11月16日22點開始播放
22點前我一直呆在夢里,做了很多準備工作。22點我開始端坐在客廳,和戰爭很近
和暴力很近,和乳房很近,和孤立無援很近,和國家很近,和嚎叫很近
我開始離開沙發,保衛別人的國家,也保衛乳房,保衛嚎叫,保衛內心的槍炮
“快叫醫生,饒了我吧”,我對著電視咆哮,來控制苦難的天真,來控制童年
“兇手為同一張臉而著迷”,把敵人的記憶抹掉,把深淵涂上玄迷的色彩
我多想自己患上夜游癥,撫摩失敗最溫柔的部分,讓別人來秘密研究
然后向世界宣布我的真實身份,帶著科學的態度和興趣的病毒
我真的不知道按著如此的方式,我會寫下什么,我對自己知道得太多
我應該把自己殺掉,以殺人滅口的方式,用左腦派遣右腦,用狠派遣兇
這樣一來,我以后就可以水到渠成地殺害別人,成為22點以后的領袖
把孤兒變成流氓,把妓女變成太太,把否定句變成疑問句,廢除肯定
把誰變成鬼呢?發一個地區讓他管轄,讓他向我交稅和保護費
把誰變成人呢?發一群女人給他,發一批江山給他,把狼群和瘟疫也發給他
反正我已經死了,被自己殺掉,反正鬼還要研究我,形容我
說不清楚還要成就我,慫恿我,灌醉我,遷就我……
對于花和語言我是沒有辦法的
一朵花被他們的語言染黑了,有時也被染亮了,一朵花就這樣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我也有語言,也可以去穿過花,但我一點看不到花變黑或者是亮
我開始悶悶不樂,我的語言沒顏色,我不能給你的生活抹上顏色,還以顏色
我開始不在乎你,因為我終會失去你,我要爭取生活的主動,
即使是死的主動我也要爭取。死后如果有主動,我也要爭取
但對于花和語言我是沒有辦法的。真的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我還是要問,我的語言穿過花時你們看到了顏色嗎。雖然這不是很重要
冬天的詩
我胸前有一片墓地
花圈林立,鳥聲啁啁
卻沒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花圈上的紙花越來越鮮艷
鳥聲越來越洪亮
人影滿載細菌,
縱橫千里的病,也只能是假設
我的此刻,遙遙無期,空闊寂寥
一只老鼠爬上我的鼻梁
可愛的老鼠,我聽到它孤獨的喊叫
這聲音遮掩了鳥的啁啁
一片樹葉站在我的眼眶
可愛的樹葉,我看到它下落的陰影
這陰影遮掩了花圈的鮮艷
一個冬天蓋在我身上
沉重的冬天,我看到它針孔一樣
密集的力量
把我胸前的墓地爆炸
我升高、降落、降落、升高
沒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