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的形成

摘 要：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有程度粘合補語結構和狀態粘合補語結構兩種。程度粘合補語結構具有指大特征，補語只能是高量程度詞。狀態粘合補語結構都屬于狀態持續非完整結構，大致包括始續結構、前續結構和后續結構三種。補語由去范疇化了的趨向動詞充當。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都是規定量幅區間的認定形式。

關鍵詞：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指大特征；規定量幅區間

中圖分類號：H31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09)03—0246—03

能作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補語的成分有兩種：程度副詞與只有引申意義的趨向動詞，分別構成程度粘合補語和狀態粘合補語。

一、程度粘合補語結構

1.規定量幅區間的認定形式

據張誼生考察，只能充當粘合式補語的程度副詞共有15個，其中單音節的有7個：極、死、甚、盡、煞、透、壞，雙音節的有8個：非常、異常、無比、過分、萬分、絕倫、絕頂、透頂。既可以充當組合式補語，又可以充當粘合式補語的，只有“遠”和“多”兩個。朱德熙的《語法講義》認為，除了文言色彩的“甚、盡、煞”外，單音節程度副詞作粘合式補語要帶后綴“了”，雙音節的則不常帶。

程度副詞與性質形容詞的組合常表示一個規定的量幅區間。表極值的“最”也有量點和量幅區間兩種表示法。如：

你們都是媽最好的孩子。(量幅區間)

他登上了最高的領獎臺。(量點)

程度補語都表示一個規定的量幅區間，不表示量點，如有“最好”的說法卻沒有“*好得最”的說法。馬慶株敏銳地觀察到，程度補語表示程度和幅度，只表示程度高，不表示同樣的程度和較低的程度；而程度狀語可以表示各種程度。他列出了如下一個程度補語和程度副詞的對應關系表：

多、遠——“更”類

很、厲害、慌、夠嗆、夠勁兒、夠受的、夠瞧的、什么似的——“很”類

不得了、了不得、不行、可以、邪乎、邪行、兇——“太”類

極、死、壞、透、去了、透頂、要死、要命、不過——“極”類

我們把“更”類、“很”類、“太”類、“極”類與形容詞的組合形式表示的量幅區間表示如下：

微量中量 高量 極量

“更”“很”“太”“極”

“更好”也沒有“*好得更”、“*好更了”的說法，大概是由于“更”屬于中量區，程度補語不表同樣程度的緣故。高量區的“很好”、“太好”也沒有相應的“*好很了、*好太了”的說法，但有相應的組合形式，如“很好—好得很”、“太餓了—餓得不行”。二者的區別在于是以高量量點作為最高點還是最低點的量幅區間的不同，標示如下：

微量中量 高量 極量

很好/好得很

微量中量 高量 極量

太餓了/餓得不行

極量程度區間是以極量量點作為最高點的量幅區間，標示如下：

收稿日期：2009—01—23

作者簡介：仝國斌，男，安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博士。

微量中量 高量 極量

極好/好極了

馬慶株和張誼生都揭示了同一個事實：能充當補語的程度副詞里只有“多”、“遠”可構成表示比較的述補結構。究其成因大致有兩點：其一，比較一般是相鄰程度區間的比較，如果程度差別過大，實際上也就失去了比較的必要。其二，性質形容詞的原形形式既可以表示全量幅程度區間，也可以表示中量量點。在比較結構中實際是以中量量點或者是以事物某屬性的默認量值“身份”出現的。“多”、“遠”正是屬于“更”類的中量區程度副詞。“多”著眼于數量的增加，“遠”著眼于距離的增加。距離的增加也是一種數量的增加，因而能用“遠”的比較結構也都可換成“多”，但用“多”的比較結構除了表示距離的遠近外都不能換成“遠”。如：

我現在（比剛才）好多了。

我比你差遠了。/我比你差多了。

這樣我們也可以得出處于高量區的“很”類、“太”類和處于極量區的“極”類副詞一般不構成比較結構的結論來。張誼生把補語位置上只表程度的副詞分為表頂級義的與表高級義的兩類，與馬先生的“程度補語表示程度和幅度，只表程度高”的結論是一致的。“程度和幅度”等于本文所說的規定量幅區間。

2.元語增量

程度補語絕大多數只表程度高，表示同樣的規定量幅區間的狀中結構和述補結構還有“注意的焦點”或側面的不同。“極好”凸顯屬性本身，“好極了”凸顯程度，因而程度狀語可以表示各種程度，而程度補語卻往往只表程度高。前者就是我們界定的規定量度區間的描述，后者即規定量度區間的認定。馬慶株指出程度補語常有夸張的意味，程度狀語很少表示夸張。夸張是說話人的一種主觀態度，所以程度補語的規定量值區間可以解釋為命題內容結構在認識話語平面里的投射，是一種元語增量。我們也可視為一種指大特征（重復次數多或程度高），極量與微量、中量形式都只有程度狀語的表達，即只有量度區間的描述形式。程度狀語結構只是客觀陳述程度的一般增量，因而可以自由地表示各種程度，很少揉進說話人的主觀認識。

二、狀態粘合補語結構

狀態補語與中心語的粘合緣于補語成分的去范疇化。

1.始續結構、前續結構和后續結構

能帶非典型形態形式“起來、下來、下去”以及“過來、過去、上、住”等表示狀態持續意義的形容詞只能是變化形容詞。“形容詞＋起來”等的粘合形式都有相應的同義組合形式“形容詞＋了＋起來”等。如：

小爐匠走得越加快起來，雖然他的樣子看來是十分疲倦了，腳也一拐一拐的。

火車行過那長遍茅草的山坡，漸漸的速度快了起來。

張國憲把變化形容詞的所指看成是有一個有起始點、終結點和續段的漸變過程，變化過程始于初始狀態，變化過程的結束便產生一定的結果進入另一種狀態。“了”表示變化過程的實現，因此“形容詞＋起來/下來”等的粘合形式實際是一個異質變化過程結束后轉入的一種新的狀態，而“形容詞＋下去”的粘合形式實際是一個異質變化過程結束后的狀態的延續。這跟說話人的著眼點有關。用“起來/下來”時是把變化過程結束點作為狀態持續的起點，用“下去”時是把狀態持續過程中的某一節點作為狀態延續的起點。當然“起來、下來、下去”還沒完全虛化，“起來”表示由下而上，“下來”表示從上而下，“下去”表示由高到低或由現在而將來。具備相應語義條件的形容詞才能進入相應的述補結構。因此我們也把“形容詞＋起來/下來/下去”等的形式作為結構而并非單純的形容詞變化形式來看。其結構語義特征大致可以表述為以變化過程的結束點為界屬性值的非上即下的變化，“上”和“下”構成一個完整的統一體，相對的屬性值一方的存在也就意味著另一方的消失。這種特性可表述為互斥性。沒有了相應的語義限制，表現在同一意義領域中的不同屬性值既相對又獨立的特性，即相對的屬性值一方的存在雖然也意味著另一方的消失，但并非以另一方的消失為存在的前提，如“高興起來”并非必須有“悲傷”消失的前提。這種特性可表述為相容性。

“下來”的基本詞義是表示由高到低的空間位移，與“下來”的區別無非是說話人的立足點不同。“下來”虛化后表示動作的完成或狀態的開始持續都還有方向性的限制，一般只有互斥性的屬性值變化。相對的屬性中，往往只有負向義形容詞與“下來”結合，這是具體的空間位移投射為抽象的空間位移的結果。

互斥性情形的變化過程不具有反復性，相容性情形的變化過程具有反復的可能，即相對的屬性值一方是另一方的一部分，從根本上說這是由于事物本身的相容性決定的。如：

他一會兒高興如登天，一會兒沮喪像墮地，蕩著單相思的秋千。

戴耀晶指出，繼續體“下去”與持續體“著”的不同在于“著”表達的事件可以雙向延伸，“下去”反映的事件只能單向延伸即向前延伸，不強調繼續點之前的情況。如果句中有“一直、總是、繼續、永遠”等表示時間、頻度的詞語出現把繼續點前后的持續情況連在一起，“下去”可由“著”替代。

如果只凸顯延續的狀態，或者只凸顯“下去”的單向性意義，這時的“下去”不能由“著”替換。

張國憲指出，在時間結構上，“下來”表示繼續，屬于前續結構，沒有起始點但可以有終止點；“下去”表示延續，屬于后續結構，既無起始點又無終止點。戴耀晶把“著、起來、下去”分別看做持續非完整體、起始非完整體和繼續非完整體的標記形式。非完整體對所觀察的事件進行分解，只選擇其中的某個部分進行觀察，或反映事件的起始，或反映事件的持續，或反映事件中途的繼續。如果把“起來”看做是始續結構的標記形式，可以發現始續結構、前續結構和后續結構相加正好與“著”表示的持續非完整結構相當，因而只有與始續結構、前續結構連在一起的后續結構中的“下去”可以用“著”來替換，單純后續結構中的“下去”以及始續結構中的“起來”、前續結構中的“下來”都還只是“著”的狀態持續過程的一部分，自然不能用“著”來替代。

2.“過來”和“過去”

“過來”的基本詞匯意義是從另一個地點向說話人(或敘述的對象)所在地來，“過去”的基本詞匯意義是離開所在地或經過某地走向另一個地點。投射到狀態變化上，能“過來”是認知上一般希望發生的，從原來的狀態轉向積極意義的常態；“過去”則表示失去常態。如：

篝火已燃起，父親把火撥旺，好把兒子凍紅的腳暖過來。

鴻漸翻了椅子，不見動靜，膽小起來，想柔嘉不要暈過去了，忙開電燈。

“過”是“通過”或“經過”，“過來”、“過去”都是通過或經過阻礙物到達目標物所在位置。源域空間投射到目標域事件結構的某個方面如狀態、變化、過程、目的、手段、原因等上，客觀上是為了描述事件結構某要素的成因。“暖過來、明白過來”凸顯希望看到的常態的成因，“暈過去、背過去”凸顯不希望看到的非常態的成因。常態和非常態都是以變化點為起點的持續狀態。

3.“上”

“上”表示由低處到高處，抽象出達到某一目標或實現了預期目的的結果意義，投射在事件結構中可表示狀態的達成。如：

兩個孩子以前在一塊玩，現在一塊上幼兒園，當然好上了。

這種事件結構可描述為非典型的始續結構，通常后面可有時段成分同現。與“起來”相較，“上”凸顯作為結果意義的狀態持續過程。如：

你沒事就來煩上半天，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三、結語

“程度副詞+性質形容詞”和典型的狀態形容詞的程度值都標示為一個特定的量點，非典型的狀態形容詞的程度值標示為一個特定的量幅區間，處于虛化過程中的某些趨向動詞與形容詞的結合形式的程度值也標示為一個特定的量幅區間——狀態持續過程。如果把一個有起訖點的事件結構稱為完整結構的話，這些狀態持續過程結構都屬于狀態持續非完整結構，大致包括始續結構、前續結構和后續結構三種。“起來”是始續結構的標記形式，“下來”是前續結構的標記形式，“下去”是后續結構的標記形式。

形容詞具有依附性，其性狀從根本上依附于事物或行為本身的存在。從物質運動原理上說，其性狀的達成或變化都有著相應動作行為的致使原因，或者說都是物質運動的結果。性質分為固有屬性與臨時屬性兩種，也都是物質運動的結果，事物的固有屬性隨物質運動而運動變化，臨時屬性凸顯物質運動的階段性，在一定條件下固有屬性與臨時屬性可以互相轉化。狀態的達成源于動作的實現，狀態持續過程實際是一個量變過程，量變達到一定的程度這一相對均質的靜態狀況會被打破，這就是狀態變化過程的結束引起的新一輪相對均質的狀態的實現。如果我們把引起質變的變化過程結束點稱為變化點，把不引起質變的變化過程結束點稱為繼續點，實際上繼續點也是一種變化點，是量的變化點，可以發現，“起來”標記變化點或繼續點之前的狀態持續過程，“下來”標記變化點之后的狀態持續過程，而“下去”卻是標記繼續點之后的狀態持續過程，相對于繼續點之前的狀態持續過程無非是一個量變過程。需要注意的是，后續結構相對前續結構是一個量變過程，相對于始續結構則往往是一個質變過程，因始續結構與前續結構中間有一個變化點。戴耀晶注意到了繼續點的存在，指出許多句子表達的事件在繼續點之前出現暫時中止，有時還插入了另一個事件。

“過來”、“過去”與“上”都標記一個質變的狀態持續過程，區別在于“過來”、“過去”是前續結構的非典型標記形式，“上”是始續結構的非典型標記形式。

典型的標記形式與非典型的標記形式都有粘合和組合兩種同義形式并存，粘合形式形成的誘因是這些形式成分的去范疇化，“體”的意義實際是行為或性狀的類別表達形式。

兩種形容詞粘合式述補結構都是規定量幅區間的認定而非描述形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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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綠 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