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人身不能作為民事執行標的

霍崇卓

民事執行難與執行亂一直是司法活動中困擾法院的難題,原因是多方面的。筆者將針對這些問題對民事執行標的展開分析和論述。

一、民事執行標的概述

民事執行標的是指民事執行措施指向、影響、作用的客體或對象,即民事執行機構根據民事執行依據確定的由債務人所有或支配的、能夠滿足債權人實體權利請求的客觀基礎,包括財產和行為。

二、民事執行標的的理論紛爭

對于民事執行標的爭議,目前學術界主要集中在對執行標的內容的探討上。財產和行為是民事執行標的,這是通論,一般沒有異議。但對于執行標的是否包括人身,尚存在分歧。

傳統觀念認為,強制執行措施不能擴展到人身,我國法律和司法解釋已有規定;但鑒于我國目前民事強制執行困難,因此部分學者主張突破傳統理論,強調以財產執行為主,輔以人身執行作為補充執行手段,即執行標的應為財產、行為和人身。

三、將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標的的理由

認為可將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標的的學者是出于以下考慮的:第一,強制執行人身是一種間接措施,而不是去直接執行人身,即通過相應的措施限制人身自由;第二,對于妨害民事執行活動的行為人采取的強制制裁措施,在實質上與對人執行并無區別,直接針對的不是財產或行為,而就是債務人的人身和人身自由;第三,有一些具體的特殊案件,最典型的就是離婚案件,對子女撫育歸屬的問題,其執行標的直接體現的就是人身。

四、不能將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標的

主張將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標的是陷入了以下誤區:

第一,將人身作為一種間接執行標的,把對債務人人身自由權的限制誤認為是間接執行措施。其實,采取間接執行措施和對妨害民事強制執行行為采取制裁措施的目的是相同的,手段是相似的。都是為了督促債務人履行債務,進而通過國家公權力保證債權人的私權得到保障和實現,以便維護正常的社會生產生活秩序。只是間接執行措施一般適用于被執行人持有的或可以支配的財產和行為,而強制制裁措施除了包括妨害民事執行行為人的財產外,還包括其人身自由。另外,強制執行后,制裁措施所執行的款項是要上繳國庫,計入國家財政的,而間接執行措施所執行的款項或實物則是交給債權人實現其債權的。

第二,在離婚案件子女撫養權的判決中,將該子女的人身誤認為執行標的。離婚案件中,對子女的權利義務不因父母的離婚而消失,只是一方行使直接監護權,與子女共同生活,另一方行使間接監護權,通過給付撫養費和行使探望權的方式行使其撫養教育子女的權利和義務,因此并不存在給付子女的問題。雙方爭執的是以監護和撫養行為為內容的監護權和撫養權。人身關系的爭議,主要解決的是人們之間具有什么聯系以及以何種方式聯系,彼此之間,權利始終是平等的。因此,人民法院對有關身份的判決只有確認和變更,而不存在給付判決。同時,債權人即直接監護人的權利是實現對子女的撫養權,并非占有子女的人身,反之,債務人即間接監護人的義務是將子女交給對方撫養,也并非失去子女的人身。在離婚案件中,子女既不是該案件中的債權人,也不是該案件執行過程中的債務人,在訴訟程序和執行程序中,子女不能成為給付的對象,無任何實體權利義務也無任何程序權利義務。因此說,執行標的是交付子女的行為,而并不是子女的人身。

同時,筆者認為將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標的以期解決我國執行難的問題,是變相地侵犯人權,是對民事執行科學規律的違背,而且也不符合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需要,難免事與愿違,帶來其他的弊端:

第一,將人身作為民事執行標的不利于我國社會的穩定,而且與我國的執法傳統也是相悖的。當事人之間因無法自覺順暢地實現實體性權利義務,故而向人民法院起訴,尋求公力救濟,但債務人只有在確有給付能力但拒不履行債務的情況下,人民法院不得已才采取強制執行。但即使是強制執行,其標的仍然是當事人的財產,而執行地并非當事人的人身。

第二,將人身作為民事執行標的有悖于我國充分保障人權的初衷。當今社會,處處在賦予和昭示公民享有廣泛“實體性權利”,不僅如此,在民事強制程序中,廣泛呼吁和賦予公民為保障“實體性權利”的“程序性權利”。世界各國不斷通過修改強制執行法,限制或禁止不文明、不人道的執行,擴大對債務人利益的保護范圍,明顯體現了保護債務人基本人權的發展趨勢。民事執行中,如果被執行人因沒有能力履行債務的能力而致使其人身成為執行標的是違反基本人權的。

第三,將人身作為執行標的不是解決行難和亂的有效手段,相反會助長會激化這種矛盾和現象。比如說,法院判決后,法院的執行人員不具體考慮被執行人的經濟條件和財產狀況,而是簡單地按照法律文書限定時間要求其無條件履行法律義務,或是強行將被執行人帶回法院,如若拒不履行就將其進行拘留,而不具體考慮其是否真的沒有履行義務的力和可供執行的財產。這樣的情況在司法實踐中實屬常見,盡管如今還沒有把人身作為民事強制執行的標的,如若明文規定人身可以作為執行標的,那么“合法綁票”的時間將更加在所難免。

強制執行措施如果擴展到人身,無論于立法本意還是于司法實踐都是違背的,因此人身不能作為民事執行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