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菊訪京幕后

曹佐才

矮胖身段，蒜頭鼻，就是這么個隔壁師奶模樣的女人，卻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5月20日中午，臺灣各大媒體以感嘆句式的標題報道“陳菊又說要去北京”時，不少人都在驚呆之后，發出這樣的感嘆。就連許多綠營的議員也是當天上午才知道這一重大消息，市議員康裕成脫口而出“善變”。

事件源自5月16日，海內外媒體紛紛報道，陳菊將于5月21日到北京出席“世界不動產聯盟大會”。事后陳菊對媒體高調宣布，自己一定會去北京，而且將以“高雄市市長”的身份前往。

如果陳菊真的以公職身份成行，她將成為第一位到訪北京的民進黨籍重量級公職人員。這樣的高調喊話，引發外界無限聯想。由于陳菊本人始終毫不松口，稱“訪問大陸必須在對等、尊嚴的情況下才可能成行”，海內外對于民進黨能否跨出這歷史性一步的好奇開始慢慢發酵。而島內媒體則多半不予看好預言計劃或會觸礁。

5月19日，陳菊突然召開記者會宣布，該聯盟為了避免流感傳播擴散，臨時決定推遲舉行大會，北京之行暫取消。這變化未免來得太突然，外界多認為流感擺明是借口，民進黨人“登陸”不成也不令人意外啦。

然而萬萬想不到，僅隔一天，陳菊再次改口稱“要去北京”：同一時間在北京，國臺辦新聞發言人隔空呼應，宣布陳菊將于5月21日至24日率領“高雄世運觀光行銷團”共20人到北京、上海參訪。屆時，陳菊不只將以高雄市長身份到訪，作為貴賓被禮遇，還將陸續拜會北京市長郭金龍沖國奧委會主席劉鵬和上海市長韓正。

態度從“要去”到“不去”到“還是去”，行程從參加“世界不動產聯盟大會”到參訪京滬兩地、拜會中共高官，短短5天發生這些翻云覆雨的變化令所有人眼花繚亂。惟一確定不變的是，陳菊邁出的一小步，無疑是民進黨的一大步。

開創泛綠登陸模式

5月21日上午，桃園機場，陳菊對外宣稱，此行是以高雄市長身份同時是以“世界運動會”（簡稱“世運”）承辦城市的地主身份前往中國營銷高雄世運，她并未持臺胞證，而是依往例以APEC模式禮遇通關。

陳菊表示，2009年世運將在高雄市舉行，中國大陸原本就排在世界各國營銷說明的行程中，中國大陸是最后一站。

作為對民進黨及支持民眾的交代，她表示是民進黨員，但也是高雄市長，必須要替全體高雄市民的利益著想，因此她此次前往中國大陸行程，已經向主席蔡英文報告過。

陳菊自改口稱去北京始，就被島內媒體高度聚焦，迅速上了頭版大標題。但極其有趣的是，獨派媒體《自由時報》第一時間僅出一條極短小消息，且放在不起眼的角落，有讀者反映找來找去以為沒登這消息，最后發現要“瞇起眼睛才找得到”。整個處理，完全是當陳菊“紅杏出墻”的心態。

一直到陳菊上飛機，島內媒體喧騰，整個泛綠陣營卻仿佛啞掉。可以想見，陳菊北京之行對于泛綠陣營的未來將有里程碑的意義，或成內部分化演變的起點。

老資格“獨派”的登陸紀錄

據中央社報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上海市高層官員透露，有關安排高雄市長陳菊與上海市長韓正會面一事，到20日都尚未敲定。“陳菊訪問大陸一事，過程歷經變化”，不是這樣子的話，安排陳菊與韓正會面的事情“早就定了”。

由此可知，陳菊此次態度搖擺，應該并非她的本意，即康裕成所說的“善變”，而是個人因素之上的“形勢”使然，畢竟事涉北京、藍營、綠營以及泛綠內部的關系，太多重量級元素需要考量和平衡。

其實打開陳菊的旅行紀錄，她至少有三次進入大陸旅游、訪友的經驗，前兩次的大陸之行都是在1994年，而且去的都是西雙版納、內蒙古等邊疆地區所以并未引起太多的注目。

陳菊第三次到大陸，是在1998年5月，陳水扁擔任臺北市長期間。陳菊當時任職臺北市“社會局局長”，經某臺商企業負責人居中引介紹，得以造訪北京并停留了數日。當時有大陸學者表示，陳菊負有為陳水扁帶話到北京的任務卻遭陳菊否認。

據悉，當時任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的林毅夫，在北大校園的辦公室會見了陳菊。陳，林二人系宜蘭同鄉早在大學時代熟識，林毅夫遂成為陳菊在北京時常聯系的好朋友。陳菊還曾向媒體記者透露，在大陸會見林毅夫時，親眼見到林毅夫拿出皮夾里珍藏的一張新臺幣，原來林母過世前，把平日積攢的現金全部分給了膝下兒女。離鄉多年，林毅夫始終把母親交給他的新臺幣鈔票放在皮夾里，須臾不離。陳菊對此流露出無限同情。

亦因此，此次陳菊成行，有人推估林毅夫或在此中起到重要作用。

在民進黨執政之前，陳菊有紀錄可查的“登陸”即有這三趟（這還不包括去香港的次數），而在民進黨當政之后，陳菊仍不忘情于登陸，如“國際單項運動總會”于2007年4月在北京舉行時，時任高雄市長的陳菊曾受邀，一度亟欲前往出席，但終未邁出這一步。

去年6月，陳菊也有一次與北京之行擦身而過的紀錄。當時，大陸方面在北京辦了一場“北京國際旅游博覽會”，高雄市新聞處長史哲等3名官員都順利拿到臺胞證簽證，應邀出席。高雄若干旅行業者曾建議陳菊帶隊前往北京，陳菊雖然當時也有希望能在“平等、尊嚴”前提下帶隊到北京行銷高雄的表示，但最終還是讓高雄市“建設局長”劉馨正率團赴北京。事后，陳菊在接受市議員質詢時表示，是否赴大陸非關黨派問題，她愿意下次努力。

陳菊是現今民進黨內備受關注的政治明星，在稍早蔣介石、蔣經國主政的時期，她卻是臺灣當局榜上有名的臺獨分子頗令當局頭疼的麻煩人物。據臺獨分子，前“臺獨聯盟”主席黃昭堂寫的《我的忘年之交》一文描述，1960年，留學日本的黃昭堂投入日本臺獨組織，黃每次派人從日本回臺灣與臺灣省議員郭雨新聯系時，由于郭目標太大，就由當時任職郭的秘書，20歲出頭的陳菊，秘密擔任島內海外的聯絡工作。

黃昭堂形容，陳菊“被迫必須承擔和冒險，而且得成熟地對付特務的監視或跟蹤。透過與陳菊的合作，她把島內政治犯的資料名單，瞞過臺灣當局偷渡到海外”。

陳菊則在一篇文章《一生最漂亮的選擇》中自述身世，表示1987年以前的歲月都在電話監聽，特務監視跟蹤及威嚇驚懼中度過。陳菊兩度被捕，在牢中度過6年多時光。她形容自己“與1968年以來臺灣的民主運動血肉交融也命運與共，就一個女人而言，我一無所有，沒有家庭，沒有婚姻、沒有子女，連執意追求的感情也不可得……”

從最初跑腿小妹的角色到臺獨力量的中堅派，再到參與實際政治舞臺，一路走到今天的高雄市長，歷時40余年，當年那個立場強硬的臺獨分子她“獨派”的純度是否絲毫未變？從她幾次的大陸之行直至今天成就北京之行，即可看出答案未必如此。做了地方首長、當了家以后，陳菊已經很難站在原地不動，依舊只做醉心政治掛帥的老獨派了。

泛綠突圍登陸困局

2008年7月初，臺灣“行政院”院會通過開放“縣市長”到大陸訪問。依該項決議，只要與縣市政務有關，不限國際會議，都可申請到大陸訪問。因而近期，國民黨籍縣市長頻頻以城市交流的名義，出訪大陸城市。

而另一邊的在野民進黨人士，尤其具高知名度的民進黨地方首長，早已看在眼里，百味雜陳。從個人仕途角度來說，綠營地方首長們眼看其他縣市長從對岸引來人流金流，更能在兩岸博得高能見度和聲望，當然心癢難耐。而從整個民進黨的前途來看，正如前主席許信良指出，如果讓兩岸關系變成國民黨的專利，民進黨將永遠無法再度執政。

另一方面，北京對身為島內第二大黨的民進黨也是有所期待的。臺灣早已結束威權時代，按照島內現行政黨政治規律和兩黨競爭的現實格局，國民黨不可能永遠在選舉中勝出，不可能永遠執政。因此北京對綠營人士，早有展開雙臂、熱忱以待的態勢。即以去年北京奧運為例，北京有關方面就邀請了高雄市副市長邱太三與高雄世運會組委會常務董事前“國安會”副秘書長劉世芳等人，以貴賓身份到北京觀賞奧運開幕典禮。

日前，大陸方面在福建召開“海峽論壇”，即曾透過各種管道力邀綠營重量級人士參加包括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臺南市長許添財、嘉義縣長陳明文等人其中更少不了高雄市長陳菊。但是，畢竟這個論壇舉行的時間點和島內“5·17嗆馬”游行活動相距太近，民進黨主席蔡英文聞訊之后，立刻下達禁令，許多人只好打消登陸念頭。

事實上，民進黨執政8年，其間也與大陸當局有過相當程度的互動往來，民進黨執政時期三任的“大陸委員會”主委，從蔡英文、吳釗燮到陳明通，每位都有各自的大陸關系：更遑論民進黨前任高官、現任公職人員以及民意代表，多多少少都有層級不低的北京朋友。因此，綠營與北京的溝通管道不可謂不暢通。他們到不到大陸，并不存在太多來自外部的障礙，關鍵只在于自己是否能放下意識形態包袱，以更寬廣的心胸面對未來兩岸的新時代。

正因如此，島內一度出現類似呂秀蓮發出“登陸”喊話后接收到北京的友好表示卻又臨陣食言的現象，這類事件相當具有代表性，真實反映出之前泛綠人馬的微妙心態：大家無不蠢蠢欲動想“登陸”，但因為本陣營“仇中”意識牢不可破，最終一切止于想象，誰都不敢真做“出頭鳥”成為眾矢之的。于是，亟欲測試水溫的人，偶爾利用媒體放消息，來測試黨內民意的接受度，俾為日后登陸訪問作好熱身準備。

回頭來看，呂秀蓮們一定后悔沒有“先下手為強”。臺灣高雄市長陳菊終于通過她的“個人努力”，成為民進黨公職人員中訪問大陸的最高層級行政官員——和大陸官場對照的話，陳菊便是直轄市市長。至于下達“登陸禁令”的黨主席蔡英文？當媒體詢問她“是否擔心民進黨支持者無法接受陳菊登陸一事”時，她只回答，民進黨的支持者必須成長。

可以預見，陳菊這次有指標性意義的大陸之旅完成之日，將是更多泛綠陣營“同志”們著手爭當“下一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