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研究第一人”涉諜案

馬楠

2009年2月17日，日本《朝日新聞》報道稱，一名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干部向韓國泄露朝鮮情報，中國政府正對此事進行調查，看其有無收受韓國方面的賄賂。日本《產經新聞》在第二天的報道中更指出，該名涉嫌泄密的社科院學者現年55歲已于1月初被捕。

雖然該報道沒有明示這位學者的姓名，但報道描述說：這個社科院的學者是研究朝鮮半島局勢和日中關系的第一人，（他的研究）對中國的對日政策起著決定性的影響。

《產經新聞》引述相關人士的說法稱，2009年1月9日，該學者因治安當局要求“希望協助情報泄露事件的調查”而被帶走，中國農歷新年的正月初一（1月26日）都未被允許返家。泄露的情報據說與金正日的健康問題相關，但該學者予以否認。

但與傳聞密切關聯的韓國，在此后的反應卻使得事件變得撲朔迷離。韓聯社2月18日發表文章稱，中國社科院干部被捕報道與韓國無關。該文章否認了日本媒體的部分說法：“報道中提到的社科院干部是曾在日本留過學的日本問題專家，與韓國政府沒有太大關系。”

該文章還稱：“隨著與該社科院干部失去聯絡，日本情報機構陷入困境，因此故意向日本媒體泄露虛假消息，試圖混淆視聽。”

2月19日，本港《明報》援引北京消息，直指此次涉嫌泄密的是本身為朝鮮族的金熙德。報道稱，有關方面懷疑金收受賄賂，將其掌握的有關朝鮮的機密情報，透露給韓國情報人員。而內地有關部門在今年1月初對此事展開調查，金熙德案目前已進入司法程序。

“中日關系研究第一人”卷入泄密案

在日本與韓國的相互指責之下，中國方面對此事則表現得相當謹慎。中國社科院在接受境內外媒體查詢時均稱“不知道有這回事”。而金熙德所在的日本研究所也稱：“金老師在出差，但不知道何時回來。”而在2月19日舉行的外交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有記者問及金熙德是否因泄密被捕，姜瑜回答也同樣為“不知道此事”。

在中國社科院里，研究朝鮮半島局勢和日中關系被公認的第一人是日本研究所對外關系研究室主任，現年55歲的金熙德。金熙德直到2008年還活躍在各大中外媒體，以東北亞問題權威專家的身份講解和評論該地區各種問題。但自2009年1月中旬開始，金突然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

本刊記者連續數日撥打金熙德的手提電話，但均未能接通，其家庭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一位熟悉金熙德的日本記者稱，涉及該案的似乎還有他的妻子。金熙德的其他親屬目前在日本，無法取得聯系。

據一位來自中國社科院的知情人士透露，2009年2月14日（周六）上午，社科院日本所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會議主題涉及“保密問題”，但主持會議的人士沒有在會上說明為何要召開這一主題的會議。

但該知情人士向本刊記者確認，金熙德確實因為涉嫌泄露朝鮮方面的信息而被相關部門控制調查。他的科研課題項目、碩士及博士生的研究課題亦在他被調查后全部終止。

金熙德1954年生于吉林省延吉市。“文革”期間，在延邊汽車修配廠工作。1978年1月，他成為大陸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學生之一，進入延邊大學政治系學習。1982年1月，金成為延邊大學日本哲學史專業碩士生，后留校任朝鮮、日本研究所講師。1986年，金以訪問學者身份赴美國康涅狄格大學政治系學習。3年后，赴東京大學大學院綜合文化研究科攻讀國際政治學博士課程，獲學術博士學位。

1994年6月，金熙德回到中國，進入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次年，金開始擔任中國社科院對外關系研究室主任，主要從事日本外交、中日關系、東北亞局勢等領域研究。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韓國研究中心常務理事。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被國務院授予政府特殊津貼及證書。

金熙德的研究方向偏重經濟外交領域，他在1994年獲得博士學位的論文題目是《中日經濟關系的結構轉型——以日本對外第一次日元貸款的決定過程為中心》。金熙德在國內外發表有關日本外交、中日關系以及東北亞問題的論文達百余篇，近年來又以研究日本對華ODA著稱。他撰寫的文章還曾被刊登在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上，這份報紙的言論常常被認為代表著中國的官方意志。

朝鮮情報的爭奪

2008年8月，首爾的情報機構對外透露，朝鮮最高領導人——66歲的金正日在中風后接受了腦外科手術。由于沒有明確繼任者，當時這一消息引起外界對朝鮮面臨領導真空的恐慌，國際社會一直在努力停止這個國家的核武器發展計劃，朝鮮的情報開始變得炙手可熱。

韓國尤其加大了情報搜集的力度。近期，韓國媒體稱，朝鮮正著手試射射程更遠的“大浦洞2號”導彈，改良型“大浦洞2號”據說射程可以達到美國本土，甚至可能具有搭載核彈頭的能力，朝鮮半島局勢因此再掀波瀾。

此前朝鮮試射的導彈在起飛40秒后墜落到兩公里外的海岸，美日兩國對改良后的“大浦洞2號”試射會否發生偏離頗感擔憂，遂加強各自的防御和偵察力量。韓國則強烈指責朝鮮的舉動嚴重威脅了東北亞的穩定和韓朝關系。

因為朝鮮社會高度的單一性和封閉性，對敵對國家情報工作者的監控和抓捕工作極為高效，一些國家的情報部門視朝鮮為夢魘之地，所以，與朝鮮有著“血濃于水”般友誼的中國成了各國朝鮮諜報的戰場。中國被認為是朝鮮最大的援助國，跟朝鮮領導人也保持定期互訪，許多國家認為中國對朝鮮正在發生的事情應該了如指掌。

2009年是中朝建交60周年，也是中朝友好年。2009年1月底，金正日會見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王家瑞，這是自金正日被報中風以來首次與外國官員會面。應各國要求，中方在2月上旬，曾召集各國大使館對金正日的健康狀況進行說明。當時，中國官員強調金正日身體健康，說話和左手的活動都沒有問題。但一些國家因為中國沒有出示相關的照片，仍然對此事抱有懷疑。

除金正日的健康問題，與朝鮮前途相關的繼承人問題也是各方關注的焦點。在“一人統治”的格局下領導人病故往往是國內政治的最大危機。按照普遍的猜測，金正日三個兒子中的一個將接替他的職位，其中的主要人選又是金正日的大兒子金正男（38歲）和小兒子金正云（26歲）。

《朝鮮日報》2009年1月28日報道稱，金正男與結束訪朝的王家瑞同機抵京，媒體在北京機場詢問金正男繼承問題，他表示，“本人不關心（繼承問題）。”而對金正云可能成為接班人的預測，金正男說：“沒有任何信息，請親自問問弟弟。”但他接著的一句補充引發了海外媒體的聯想，他說：“王家瑞部長也同機抵達，也可以問他。”此言使媒體推測，王家瑞在訪朝期間已與金正日討論過繼承人問題。

而在中國看來，容易影響朝鮮局勢的金正日健康問題和繼承者問題是“最敏感的話題”，被禁止談及。但該名社科院學者是否因觸犯這一禁區而被捕還不得而知。

社科院成泄密高危機構

中國社科院是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最高學術機構和綜合研究中心下轄14個研究單位，也是中央和國務院的“思想庫”、“智囊團”，直接為中央決策服務。

正是由于中國社科院的重要地位和所從事的某些重要研究，近年來，中國社科院成為各國諜報機構所關注的對象。據悉，此次社科院專家泄密事件只是中國社科院近年來眾多泄密事件之一。

2005年5月，中國社會科學院辦公廳主任助理兼秘書處處長陳輝被捕。他被控將有關中國對日外交政策的國家機密，賣給一名日本外交官陳輝因此被判處有期徒刑13年。但涉案的這名日本外交官身份一直未被透露，當時日本大使館發言人否認知道這起案件，而中國外交部也拒絕就此發表評論。

陳輝因其在社科院的特殊崗位，一直能接觸各種機密文件。如現今這位社科院學者被捕一樣，當時在社科院內部，陳輝被調查的消息也被有關方面告知不得傳播。在陳輝被捕前1個月，中國社科院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陸建華也因為泄露國家機密被捕，后陸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陳、陸二人是密友，但現在仍無法確認陸建華是否涉及陳輝的案件。和金熙德相似，陸建華也是中國知名研究者，曾任權威年度報告《中國社會藍皮書》的主編，也經常以“智囊”身份出現在中央電視臺、人民網等大陸官方媒體上。

社科院最近一次卷入涉外泄密案傳聞的是韓國研究中心研究員李敦球、據消息源披露，李敦球被指控收受賄賂向朝鮮泄露國家機密。李曾兼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朝鮮半島研究室主任，也是中國最知名的韓朝問題專家。盡管社科院內部對李敦球案迄今依然時有議論，但官方無任何信息披露，李的具體內情和下落外界無從知曉。

李敦球本人在其新浪博客上的最后一次留言是2007年10月20日，該博客最近一次更新是在10月22日，而此前李敦球自己曾在博客留言中透露“更新文章是委托編輯上載的”。之前該博客留言大多是考研學生向李的咨詢，但至2007年12月，李敦球的博客留言上突然一面倒地出現指責其“出賣祖國”、“失蹤”、“蹲囚”等言論。

不過，包括金熙德在內，這些被傳涉嫌泄密者的真實情況或許要靠時間來解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