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分”道“份”

郝銘鑒

“分”“份”是常用字，使用頻率甚高，但人們常會臨筆踟躕，吃不準該用“分”還是“份”。香港為“身份證”的用字問題，曾經(jīng)展開長時間的爭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官方傾向于舍“份”取“分”，但遭到不少人的反對，某些知名人士還發(fā)起了所謂“護邊運動”，要保留“份”字的單人旁。1997年12月10日，特區(qū)政府臨時立法會舉行投票表決，結(jié)果贊成用“份”的14票，反對用“份”的30票，棄權(quán)7票，“減邊派”戰(zhàn)勝了“護邊派”，但在實際運用中，至今尚未定于一尊。

“分”最初寫作“八”。《說文》中對“八”的解釋是：“別也，象分別相背之形。”這個“八”字，猶如中國畫中的大寫意，左面一筆，右面一筆，兩筆背道而馳，用來象征分別，可謂簡約而又傳神。段玉裁注《說文》時曾舉方言為例，對“八”的本義加以印證：“今江浙俗語以物與人謂之八。”東西既然“與人”，自然便和自己“分別”。“八”后借用為數(shù)詞，一借不還，古人才在“八”下面加個“刀”字，另造出一個“分”字。為什么以“刀”為形符？想來和初民們常用刀來分割獸肉有關(guān)吧。

“分”是個多音字，既可讀fēn，也可讀fèn。讀fēn時，由其本義引申出四類義項：一是分的動作由實而虛，由物理而人情，如分手、分別；二是因分而導(dǎo)致物體由大變小，由整變零，引申出區(qū)分義，辨別義，如分析、分辨；三是分的產(chǎn)物即相對于主體的部分，如分支、分部；四是指一半，這是平均分割的結(jié)果，如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春分、秋分，每到這一天南北半球白天、黑夜都一樣長。讀fèn時，“分”“份”同音，其詞匯意義仍和“分”的本義有關(guān)，由分支引申出成分義，由劃分引申出范圍義。這時，“分”“份”明顯糾纏不清：“分量”還是“份量”？“安分”還是“安份”？兩種寫法都可以找出書證，于是形成了一大批異形詞。

“份”其實本不讀fèn，而是讀bīn。它是“彬”的古字。《論語·雍也》：“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說文》引用時便作“文質(zhì)份份”。從《說文》到《康熙字典》，找不到一條“份”讀fèn的訓(xùn)文。從這個角度來說，香港政府調(diào)換“身份證”還是有道理的。“份”今天的讀音和義項，是在“五四”前后逐步形成的。“分”字是常用字，不同讀音有不同義項，也許為了表述清晰起見，人們想到用形近的古字“份”來分擔“分”的一部分任務(wù)。可惜這條路沒有走完。

那么，在現(xiàn)代漢語中，“分”“份”兩字究竟應(yīng)該怎么區(qū)分呢？

先說“份”字。從用字規(guī)范的角度考慮，應(yīng)該用“份”的大致有下列五種情況：一、用作量詞，如一份禮物、兩份文件、這份材料、那份報紙，“份飯”的“份”，指的是搭配成份，故也應(yīng)該用“份”；二、用在省、縣、年、月后面，表示劃分的單元，如省份、縣份、年份、月份；三、指整體中的一部分，如股份、份額，送禮的“份子”，義為個人應(yīng)該分攤的份額，自以用“份”為宜；四、單獨使用，義為程度、地步，如“事情鬧到了這份上”；五、個別約定俗成的用法，如前面提到的“身份”。“身份證”已為群眾普遍接受，推倒重來似乎不太現(xiàn)實。

應(yīng)該用“分”的，大致也有三種情況：一是指成分，即構(gòu)成事物的因素，可以是自然形態(tài)的，如鹽分、水分、養(yǎng)分，也可以是人文形態(tài)的，如情分、緣分、福分；二是指地位、職責(zé)、權(quán)利的范圍和限度，如分內(nèi)、分外、安分守己、恰如其分；三是用于“分子”一詞，指屬于一定階級、階層、集團或具有某種特征的人，如知識分子、骨干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