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的法律制度完善

朱賢強 張佳鋒

摘要合作社的產權結構一直為學者所詬病,合作社也一度被認為是效率不高的組織。本文以產權的功能為切入口,分析了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結構、產權性質,并指出正是由其特殊的產權結構所決定的產權性質導致大量未清晰界定產權的共有財產存在,誘發了內部社員對合作社資源的過度使用與為外部人潛在地攫取合作社共有財產提供了可能,由此產生了一系列的后果。產權結構制度安排的缺陷是產生問題根本原因。為此,完善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結構以求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些問題。

關鍵詞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法律制度

中圖分類號:D920.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6-265-02

一、產權的概念與功能

(一)產權的概念

阿爾欽(A.Alchain)認為:“產權是一個社會強制實施的選擇一種經濟品的使用權利。”強調產權是一種自由選擇的使用權利,并借助于強制力來保障。著名產權經濟學家德姆塞茨(Demsetz)對產權下的定義:“產權是一種社會工具,其重要性就在于它們能幫助一個人形成他與其他人進行交易時的合理預期。”“產權包括一個人或其他人受益或受損的權利。”“產權是界定人們如何受益或如何受損,因而誰必須向誰提供補償以使他修正人們所采取的行動。”

一般地,產權有以下規定性:第一,產權是一束權利。它包括使用權、收益權、轉讓權。第二,產權可分解的。產權的分解,既可以是使用權、收益權和轉讓權之間的分解,也可以是每一項權利內部更具體的分解。產權的可分解性使同一資源能夠滿足不同主體的需要。第三,產權是一種由社會強制實施的權利。第四,產權是一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二)產權的功能

產權的功能是指,產權作為一種社會強制性的制度安排所具有的界定、規范和保護人們的經濟關系,形成經濟生活和社會生活的秩序,調節社會經濟運行的作用。

1.界區的功能

德姆塞茨(Demsetz)認為:“產權是界定人們如何受益或如何受損,因而誰必須向誰提供補償以使他修正人們所采取的行動。”確定了產權,也就界定了產權主體與非產權主體之間的權利和責任界區。產權制度的界區功能是在確定產權的歸屬的過程中發揮出來的,產權的確定過程也就是界定產權主體權利和責任的過程。界區功能是產權制度最基本的功能。

2.激勵與約束的功能

德姆塞茨(Demsetz)認為:“產權的一個主要功能是引導人們實現外部性較大的內在化激勵。”產權制度的激勵功能是指由于產權的確立而使產權主體積極努力行為的功能。產權的確立意味著產權主體利益和責任界限明確了,產權主體可以使用產權來謀求自身利益的擴大。而且,產權的持久性會使產權主體更多地追求長遠利益。產權制度的約束功能是指產權確立之后,對產權主體行為所產生的約束力。產權的約束功能與激勵功能共存。

3.交易的功能

德姆塞茨(Demsetz)認為:“若產權結構的改變會導致產值增加,權利主體會努力改變這種結構。”他指出了產權進行交易的內在動力。產權具有可交易性,從宏觀上看,產權的可交易性是市場經濟的本質屬性,產權通過交易實現市場對資源配置。從微觀上看,產權主體通過產權交易來實現自身利益。

二、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及其性質

(一)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

產權是一種權利束,是可分解的。通過產權的分解把各項權能界定給不同的經濟主體,使同一資源能夠滿足不同主體的需要。由此形成權能分配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各經濟主體之間的關系就稱為產權結構。就我國目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結構主要由股金、公積金、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三部分構成。其一,股金,股金是向合作社繳納的取得社員資格的前提條件,是合作社生產經營的基礎,是合作社初始資本的來源,也是合作社最初、也是最核心部分的產權結構。在合作社中,其產權界定是最清楚的。其二,公積金,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第三十五條第一款:農民專業合作社可以按照按照章程規定或者成員大會決議從當年盈余中提取公積金。公積金用于彌補虧損、擴大生產經營或者轉為成員出資。公共積累資金是農民專業合作社從盈余中提取的,成為社員的共有財產。其三,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我國農民專業專業合作社處于起步階段,規模小,實力弱,得到政府資金、稅收等各方面政策的扶持。根據某研究機構對浙江的調研,大多數農民專業合作社均獲得政府直接的資金扶持,平均每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獲得政府補貼約23萬,最多的獲得137萬,最少的獲得0.7萬。①因此,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也構成合作社共有財產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性質

不同的產權結構影響產權的性質。目前,對合作社產權的性質有不同的觀點:第一,私有產權說。合作社的產權結構以個人所有為核心,實質是私人產權。第二,自由人聯合體產權制度說。合作社是建立在個人所有制基礎上的集體所有,更符合馬克思的自由人聯合體的概念。第三,集體產權說。合作社由聯合起來的勞動者共同籌資,共同占有、使用生產資料,共同享有勞動成果,是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社會主義國家學者和政府官員多持此觀點。第四,法人財產權說。出資者因出資而取得社員資格,享有社員權(包括自益權與共益權);合作社取得了對該項財產的直接支配權,擺脫了對出資者的直接依附。第五,多元所有,一元經營的復合產權說。合作社的產權和管理制度體現為:一是實行個人所有和集體所有相結合的產權關系,二是實行集體占有、使用的經營關系。②

總得來說,“復合產權說”更有助于闡明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性質。所謂復合產權,是同一類主體按一定原則,將各自所有的資源和共同所有的資源集中到一起所形成的特殊產權制度。它包含二個層面的意思:第一,個人產權的復合,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是由處于市場弱勢且境況近似同業得的個人產權復合而成;第二,個人產權與集體產權的復合,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產權由已經集合的個人產權和集體產權復合而成。③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結構中既有產權界定清楚的社員個人的產權,也有大量尚未清晰界定產權的具有共有財產性質的公積金與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這種特殊的產權結構體現了復合產權的性質。

三、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的后果

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特殊的產權結構決定了復合產權的性質,復合產權的集體產權是尚未界定清晰產權,在法律意義上體現為共有財產,而這是導致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制度后果的根本原因,其后果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共有財產產權的使用效率不高

合作社的公積金與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是共有財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共有財產可能會導致加勒特·哈丁所說的“公用地的悲劇”。第一,內部成員對共有財產的過度使用。當合作社提供的價格優于市場價格時,社員就會向合作社交售大量的產品,從過度的使用交易權中獲利,甚至其行為導致合作社的經營困難也在所不惜。第二,外部人可能攫取共有財產。農民專業合作社實行“門戶開放”的社員資格制度,可能誘導潛在社員在合作社共有財產多、經營狀況較好時選擇加入合作社與老社員享有同等地使用合作社內部資源的權利。

(二)缺乏激勵

產權激勵功能的實現是通過尋找產權契約的最佳機會,并通過談判形成最佳產權契約條款來滿足產權主體利益最大化。農民專業合作社社員的投資額與惠顧額都能夠給合作社帶來收益,但是社員的收益必須與社員對合作社的惠顧相結合,以惠顧額返利間接體現。社員收益沒有體現投資額與惠顧額的比例性,它的錯位可能滋生社員的投機動機。可能誘使社員“搭便車”行為,對社員缺乏激勵。

(三)產權交易受限

共有財產產權部分地限制了合作社產權交易功能。(1)收益請求權部分受限。除社員退社或合作社解散、合并與分立外,社員對其股金的增值部分不享有請求權,股金的增值部分對社員來說只是個“美麗的餅”,其權益不容易輕易實現。(2)社員股份的不得轉讓性。社員股份不得向合作社內部或外部轉讓,使合作社的剩余索取權不能開放的交易,加大了尋找合意購買者的難度;社員入社與退社要經過合作社的審核與批準減少了社員直接尋找買家的可能性。④

四、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產權結構的法律制度完善

(一)共有財產產權的法律制度完善

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盈余公積金與國家財政直接補貼及其他捐贈是共有財產的組成部分,清晰的界定這部分的產權需要技術層面與制度層面的完善,具體操作如下:

1.制度層面上

其一,少提或不提公積金。農民專業合作社提取盈余公積金擴大了共有財產的規模,若合作社要擴大投資規模或開展新的業務,可通過向社員增資或擴股的方式來募集。其二,盈余及時、全部的分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營業凈利潤按貢獻以現金的形式及時、全部的返還給社員,以避免共有財產的積累。從來源上看,公積金與凈利潤的都是社員的共同創造的,體現了不同社員的不同貢獻,可以按貢獻予以返還,以實現對社員的激勵。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是合作社無償獲得的,是扶持合作社而不是個人的,對其使用要受到約束。

2.技術層面上

合作社為每個社員設立個人資金賬戶。正是使用受約束的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的存在成為設立成員賬戶的前提與基礎。成員賬戶既記載社員實繳的初始股本金,又記載按比例分配的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與或有公積金。個人資金賬戶的資金歸社員所有,留合作社使用,個人不能提取。只有社員退休或調離合作社時才退還本人,社員死亡后,個人資金賬戶可以兌現,退還其法定繼承人。

(二)社員資格的法律制度完善

農民專業合作社使個人資金賬戶的設立一定程度上清晰地界定了共有財產產權,防止了社員對對合作社公共資源的過度使用,國家財政直接補助及其他捐贈與或有公積金雖然按比例平均量化到社員的賬戶上,仍然留為合作社使用,為合作社的公共資源。社員資格的“門戶開放”(包括入社與退社的自由)為新加入的社員攫取留存的共有財產提取了便利的條件,降低了合作社的效率。若實行封閉的社員資格制度,在我國合作社承擔著一定的社會目的的情況下,也是行不通的。因此,實行有條件的社員資格“門戶開放”是一種的合適的選擇。具體做法上:實行附加條件的新社員加入。第一,資金條件。新加入的社員除投資的股金外,還要補繳合作社積累資金平均量化到社員個人身上的那部分份額,避免搭便車行為;第二,從業條件。對某些有特殊要求的合作社允許其挑選具備一定經濟條件、生產能力及個人信譽的社員。

(三)交易權的法律制度完善

交易權由投資與惠顧合一而成,投資額與惠顧額的非比例性導致的錯位容易滋生“機會主義”動機并產生“搭便車”行為;交易權的不可轉讓性,又可能使股金的增值部分滯留在合作社中,導致對社員的激勵不足。因此,完善交易權制度是必要的,具體操作如下:首先,實現投資額與惠顧額的比例化。投資額與惠顧額的非比例化誘使社員在投資額既定的情況下擴大與合作社的惠顧額,或在惠顧額既定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對合作社的投資額。投資額與惠顧額的非比例性導致的錯位會產生對合作社資源的過度使用,實行投資額與惠顧額的比例化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辦法。具體辦法為:在社員入社的投資額中應包括相應的惠顧額內容,即可將投資額股份化或份額化,并規定每一單位投資額所對應的惠顧額,實行二者的同一性,未完成相應任務的,對合作社要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其次,交易權的可概括轉讓。由于農民專業合作社的人合性、剩余索取權的限制交易及社員資格的嚴格審批制度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交易權的轉讓,但投資額與惠顧額的比例化與共有財產的累積減少及其產權的清晰界定在一定程度上為實現交易權的可轉讓性創造了條件。投資額與惠顧額的比例化實現了權利與義務的統一,個人資金賬戶的設立界定了合作社共有財產的產權這些制度安排避免了交易權的轉讓危及合作社及其他社員的利益。所以比例化了的交易權隨同個人資金賬戶一起概括轉讓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