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中的電子政務建設

汪玉凱

華爾街爆發的這場金融危機，動搖了美國國力的根基。在這場危機中，無論是以長期提供高端服務業、特別是金融服務業為主的歐美發達國家，還是中國、印度等新型生產型國家，或者是俄羅所、中東等資源型國家，都難以幸免。這次金融危機對政府管理提出了兩個問題：一是金融危機有可能對政府造成什么沖擊；二是如何通過加快電子政務建設步伐提高應對金融危機的能力。

逆境中的政策制定

金融危機爆發以后，全世界的政府都處在逆境中。就中國來講，這個逆境是由外部發生問題后觸及到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層次問題，病根在自身，形成一種超社會逆境。在這樣的逆境中，對政府的政策制定必將產生深刻影響。

從表面來說：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不確定因素增加，其他國家救市成效直接影響到我們救市的成效；從內部來說，中國政府有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有強大的社會掌控能力，可以集全國資源辦大事，應對眼前的能力非常強。但是我們有沒有能力在應對短期問題的同時解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結構性問題，這才是真本事。應當清醒地看到，在應對危機的后面是大國間的利益博弈，這對任何一國的政府都是巨大的考驗。

次貸危機以后，美元一直大幅度貶值，同時美國又很強勢地壓迫人民幣快速升值。這一升一貶對中國財富意味著什么？有人說，美元像變戲法一樣，有可能掏空中國的財富。因此，中國政府應該挺起腰桿向美國說“不”，防止美元掏空中國財富。可見，在應對金融危機的后面隱藏的是各個大國之間的利益博弈，誰也不愿意在這場利益博弈中使本國的利益受損。在這場利益博弈中，能不能保住中國的利益、使我們的利益不受損、甚至抓住一些機遇？這是我們應對危機的第一個挑戰，而這對國家政策制定、戰略決策的挑戰是改革開放30年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這次金融危機和中國改革發展30年的三個“轉型”疊加在一起：一是與中國改革開放發展戰略轉型疊加；二是與中國經濟發展方式轉型疊加；三是與中國政府自身轉型疊加。如果沒有金融危機的沖擊，我們也可能根據自身的情況進行調整，比如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們一直堅持以經濟體制改革為重點，所有其他改革說到底都是為經濟體制改革服務的。但是越到后來，政府越來越成為社會矛盾的中心和焦點。這意味著從2005年中央制定“十一五”規劃提出“未來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將成為全面深化改革，擴大對外開放的關鍵”開始，我國的改革發展整體上已經進入戰略轉折期——把行政體制改革、政府自己自身改革上升到更重要的位置。

過去幾十年我國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整體上走過了一條“三高加一高”的發展道路：即資金高投入、資源高消耗、環境高污染，雖然換來30年年均9.8%的高經濟增長，成績很大，但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如果沒有這場金融風暴，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我們也會改進經濟發展方式，實現經濟發展方式的轉型；如果沒有這場金融風暴，我們也會實現政府轉型，由管制型轉向服務型，由經濟建設型轉向公共治理型，由手工作業型轉向信息網絡、電子網絡主導型。現在既然金融海嘯來了，如何解決當前問題和長遠問題，對于政府的組織能力、協調能力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戰。

應對金融危機，政府出手要快、措施要重，而且要能夠快速執行。去年金融海嘯以后，國務院很快做出反應，馬上出臺了4萬億的一攬子救市計劃。這個救市計劃在社會上既產生了非常大的反響，也引起了很多爭議。這么大的投資，是建國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救市行動，老百姓擔心4萬億投資會不會走老路。民眾產生的某些擔憂，實際上不是對未來中國經濟基本面產生懷疑，而是對政府管理、運行的一種擔憂。這在客觀上也要求我們的政府要有快速反應能力、有強有力的執行力，保證政令暢通，只有這樣才能打消老百姓的某些疑慮，支持政府。這對我們的政府無疑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戰。

電子政務建設在應對金融危機中的作用

有人說將來中國在應對金融危機中，經濟有可能出現三種情形：第一種是中國經濟在全球率先復蘇；第二種是W型——先上去之后又掉下來了；第三種是L型，下來以后暫時上不去了。我認為，中國走L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走W型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我們應該最大限度發揮信息網絡、電子政務信息在應對危機中的作用。就我個人理解，電子政務在應對金融危機中可在六個方面發揮作用：

第一，應用電子政務系統，大力推進政務公開，實行陽光行政，提高公眾對應對金融危機的信心。金融危機一爆發，溫家寶總理就講信心比黃金更重要。在兩會結束的記者招待會上，總理進一步講“人心暖、經濟暖”，社會公眾的信心直接影響到救市措施的成敗。我認為，政府要戰勝這場危機，首先要戰勝自己。在應對金融危機過程中，通過信息公開，實行陽光行政，對提升公眾信心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去年胡總書記上網與網民聊天，不僅肯定了最高領導人對網絡這種新興媒體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最高領導人在網上看到了公眾的力量。比如去年“3.14”西藏暴亂，中國網民率先起來跟西方媒體抗爭；4月份奧運火炬傳遞受阻時候，又是網民率先動員全球華人保護奧運火炬；5.12地震以后，也是網民率先行動起來支援災區。今年溫家寶總理上網，網民說官員財產為什么不公布，總理說我們正在執行官員財產申報制度，總理這句話成為兩會的熱點問題。總理說我在開兩會之前直接聽取老百姓應對金融危機的看法和感受，最高領導人這樣的舉動給所有官員造成巨大的壓力。電子政務信息公開、政民互動在提升公眾對救市信心方面將會產生深遠影響。

第二，加強電子政務的決策支持系統，提高領導機關的決策水平，最大限度地防止戰略決策失誤，提高政府工作的前瞻性。有人說從2007年下半年開始，中國的宏觀經濟一年四變臉，這樣的說法未必準確，但我們在宏觀經濟方面確實面臨許多值得深思的問題。最近大家看到中央成立了以前副總理曾培炎為首的高層國際問題研究中心。我原來參加國務院電子政務示范工程時候是專題組成員，當時中央有關負責同志提出，能不能做一套對外進出口貿易的預警系統，通過這套系統就可以提前知道哪些產品在國外是暢銷的、哪些產品是有問題的，哪個國家可能對我們進行制裁，別等事情爆發以后才向國務院領導報告。后來商務部就做了這套信息化的的預警系統，利用信息網絡技術給高層提供準確的信息，為戰略決策提供支持。在目前的金融危機沖擊下，我們如何利用信息網絡技術為領導決策提供服務和支持，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在這方面，不僅中央政府、中央部委需要，地方政府也很需要，而且大有可為。目前我們已經構建了不少決策支持系統，應該充分發揮它們的作用。

第三，政府要舍得花錢，構建為中小企業服務的信息化平臺，為中小企業服務，幫助其度過難關。大家很清楚，中小企業占整個企業的95%，吸納的就業勞動力占75%，產值占中國的半壁江山。這次受金融危機沖擊最大的是中國的中小企業，春江水暖鴨先知。次貸危機以后，歐美發達國家經濟開始滑坡，中國出口下降。去年上半年沒有金融海嘯之前，浙江、江蘇、廣東、東南沿海外向型企業前后倒閉了7萬多家，大部分是中小企業，他們承受不了人民幣過快升值，承受不了外部需求下降，再加上《勞動合同法》的原因和自身融資能力較弱，很多企業倒閉。因此，政府花錢給中小企業搭建平臺，政府拿錢，構建一個網絡平臺，專門為中小企業產、購、銷提供各種各樣服務，這種思路值得關注。在應對金融危機中，政府不一定直接拿錢救他，可以通過減少收費，可以搭建信息化平臺，為中小企業提供產、銷信息和服務信息。

第四，要通過電子政務的系統重構，改善公共服務的服務模式，為保民生提供支持。在這次中央救市過程中體現了“三保一調”，而三保中兩個都是與民生有關。現在就業形勢壓力大，每年城市新增就業人口2400萬，但是最大只能安排1200萬，還不包括農村需要轉移的1.2億，也不包括2000萬失業的農民工。在國家信息化專家座談會上，有專家提出中國要構建社保系統、醫保系統，我們的系統覆蓋13億，成本非常低，全世界哪一個國家能做到這一點。在利用信息化電子政務系統解決中國民生問題，在困難條件下有可能做三件大事：第一搞全國就業服務系統；第二結合醫療改革，我們有可能構建一套全國涵蓋13億人的醫療服務系統，也可能構建一個社會保障的繳費系統。這些大系統不是一個部門能建的，要統一規劃，覆蓋面非常大，產生的影響會非常大。我們應該看到利用電子信息網絡技術從根本上改變公共服務模式、改變管理手段，北京市公交一卡通發放沒幾年就發放一千多萬張，信息技術給人類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新思路和途徑。

第五，適應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進程，要把電子政務建設的重點，放到實現網上辦事的跨部門協同電子政務方面來。從應對金融危機的角度看，政府應讓利于民，要減稅，要簡化政府的辦事流程。應該把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和應對金融危機結合起來，把減少目標的審批，再和我們推行大部制改革、機構調整兩者結合起來，給電子政務系統整合帶來新機會。地方正在推進大部制的改革，部門調整改革必然會影響到原來應用系統的構建，兩者結合起來有可能對我們的系統整合提供機會。在系統整合過程中，要特別關注網上協同、跨部門協同。中山市搞了以重大投資項目為紐帶實現跨部門的網上協同，有計劃地把一些跨部門事項統一規劃起來，統一建，解決條塊分割、信息資源共享度低的問題，這是很重要的思路。

第六，要利用電子政務的應用系統，強化對政府自身行為的控制。有人說，過去的改革凡是改到老百姓的都雷厲風行、勢如破竹；凡是改政府自身的都步履艱難，阻力重重。比如“三公”消費，特別公車消費，很多地方搞公車改革試點，但是到現在好象沒有一個能在全國推廣的成功經驗。1988年我國已經開始在一些重要領導崗位上推行財產申報公開制度，但是直到現在，20年過去了，這個制度還沒有起來。要借助信息網絡技術加強對政府自身行為的控制，要利用信息網絡技術把權力真正曝露在陽光下。從今年兩會期間最高檢察院給兩會的報告來看，盡管這些年打擊力度很強，但是遺憾的是2008年縣處以上官員出現的腐敗案件數量和涉案金額都呈上升趨勢。當一個人的權力大到靠人性自身難以抵御的時候，任何人都可能走向反面。從這個意義上講，網上審批系統、陽光式審批、程序式的審批為挽救官員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手段，要借助信息網絡技術加強對政府自身行為的控制、加強對政府官員的控制，使官員真正能夠更好地為老百姓服務，為現代化服務。

（作者系國家行政學院電子政務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公共管理部教授，國家信息化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北京政府管理學院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