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動物押上被告席一本正經地進行審判并尊重他們的辯護權,聽起來似乎有點兒像一場游戲一場鬧劇,但同時也透出了中世紀歐洲人的另類法律價值理念,或許這也是西方法律文化中迥異于東方思維的表征之一。
在現代法庭中,只有人類才能成為訴訟的參與者。但在中世紀的法庭中,動物卻可能成為法庭上的被告,甚至被作為謀殺案的兇手押上法庭,這是怎么回事呢?
中世紀的人們嚴格地按照司法程序審判一只豬或一頭騾子,這在現代人看來非常荒謬且如同兒戲,但中世紀的人們并不這么理解。1531年,法國一位名叫巴托洛莫·柴西尼的律師在一篇學術論文中認為:動物也能知善惡,也擁有一定的智慧和辨別力,比如老馬識途之類,所以如果它們犯了錯誤,也理應接受公正的審判和以法庭名義做出的懲罰決定。
這種觀點在當時受到了普遍贊同,在巴律師一生的從業生涯中,客戶中包括狗和老鼠,還包括一窩蝗蟲,我們覺得納悶的是不知這些奇特的被告是如何支付律師費的,或者是巴律師出于獸道主義而給予免費的法律援助。
在審判中,被控犯有殺人罪的動物像犯罪的人一樣,在世俗法庭遭到審判并被處以死刑。犯了罪的動物通常會“穿”上人的衣服被當眾吊死、在火刑柱上燒死、被鞭打和遭受各種折磨。
為了確保審判的公正進行,被以某種罪名起訴的動物被允許享有辯護權,可由其主人替其委托律師,一般而言,這種情況只存在于被告對于其主人的經濟價值遠遠大于律師費,比如一頭豬或一頭騾子。當然,也可以考慮“風險代理”的方式,如果律師能從絞刑架上挽救了一頭豬的命運,他的主人可能會同意在年底殺豬的時候用最肥的一條豬腿來支付辯護費的。
在古代法庭的檔案記載中,豬是最多被起訴的動物。在法國,中世紀被以謀殺罪起訴的豬共有34頭,最后,罪名都成立并且被處死。
我們可以想象,在中世紀,豬族們擁有比今天更多的行動自由,他們可以到處閑逛而不像今天那樣被圈養在狹窄的養豬場中,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還要被強迫食用摻有瘦肉精的垃圾食品用于催肥。嬉戲的兒童與成群到處亂逛的豬群混雜在一起,碰上一兩頭特立獨行的豬,發生意外也在所難免。
如果此類的事故發生在今天,我們會將之稱為意外事故,而追究其主人的民事賠償責任,當然,肇事的豬也逃脫不了被送往屠宰場的命運。而在中世紀,豬被推定為有責任的,必須自己為自己所犯的錯誤買單,接受審判。
在一些時候,動物也會被指控為人類的共犯而一起站在被告席上,在一個案例中,一個農夫騎著驢子進城,驢子受驚后撞死了一位老婦人,農夫和驢子被以謀殺罪起訴,法庭做出了雙雙死刑的判決,在最后的行刑階段,圍觀的人們發現法庭的執達官帶著一紙赦免令沖過來時,人們以為那位可憐的農夫終于有了逃出生天的一線希望,誰知執達官解下的卻是那頭驢子而農夫卻被絞死了。
另外的一些審判與老鼠、蝗蟲和象鼻蟲等有關,它們往往被控破壞財富。
1587年發生在法國著名的葡萄酒產地圣·于連地區一起針對象鼻蟲的訴訟案就是經典的范例。
那一年夏天,經過一年辛勤勞動的農民看著山坡上郁郁蔥蔥的葡萄園就高興,因為好收成就在眼前了。可當地一種名叫象鼻蟲的小甲蟲毀了他們為自己的閨女添一件好衣服的奢望。在這種小甲蟲的堅牙利齒下,葡萄樹只剩下光禿禿的藤,憤怒的村民希望通過法律手段保護自己的合法權利,向這多次砸他們飯碗的小東西討個說法。
象鼻蟲似乎沒有將這場審判放在眼里,因為在審判進行的過程中,蟲害越演越烈,再僵持下去,村民們將可能是顆粒無收了,村民們有些恐慌。此時,有人提議雙方應各退一步,以調解結案,和解的方式是由村民劃定一塊區域,讓象鼻蟲在那邊繁衍生息,作為禮讓,象鼻蟲也應該不再危害葡萄樹。
這原本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和平共處的一攬子解決方案,堅決捍衛委托人利益的被告方律師卻斷然拒絕。因為經過實地調查,他認為村民們所建議提供的那塊土地不夠肥沃,所出產的樹葉無法提供象鼻蟲家族的生存所需,因而拒絕接受和解方案,而寧愿接受法庭公正的判決。
據庭審記錄記載,1587年11月20日,離第一次開庭約八個月后,法庭做出了判決。
相信讀者們很想知道法庭判決的結果,我也是,但答案是不知道。因為在案件卷宗中,判決書的最后一頁被蟲子吃掉了,這也許是蟲蟲家庭對于判決不服后的另類上訴方式吧,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