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

李紅英

一日清晨，在我正準備上班走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拿起來一聽，真讓我喜出望外，原來是多年未聯系的老同學。聽到久違的聲音，那種親切感油然而生。這可是小學同學、中學同學，從小到大的玩伴兒啊，這么多年的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興奮中寒暄著互問近況，沒想到老同學居然說，我離婚了。繼而開玩笑似的問我，你呢？還沒離呢？我只能尷尬地說，還湊合著過呢。目前這樣的問答成了寒暄中的必問語，似乎沒離婚的倒成了異類。在簡短的對話之后相互留下了最新的手機號碼，都表示有時間一定要聚一聚敘敘舊。放下電話，真慶幸自己的固定電話多年未變，不然老友要到哪里去找尋？

女人大概都是這樣，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之后，都忙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很多閨閣時的伙伴都疏于聯絡了，偶然間想起撥通電話，誰知號碼早已更換，只能作罷。這一作罷又是幾年的時光匆然而過，偶然間也會想起老友，想她是不是過得比我好，雖然多年不聯系，這種惦念和牽掛是一直有的。

我的這位老同學，不似我這等中庸之人。參加工作沒幾年就扔掉了鐵飯碗，自己闖蕩社會去了。先是不斷地應聘不斷地跳槽，然后是自立門戶，獨闖江湖。這對女同志來說是不容易的，這種魄力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疇，只有欽佩、羨慕的份。本人屬于那個貪圖享受且安于現狀的人，絕對的缺乏開拓創新精神，所以只能安于天命，老天讓干什么就干什么。每次打電話，當她問我，現在干什么呢？還在那呢？我則多年不變地回答，還在那呢！而她總在不停地變幻著角色，酒店大堂經理，各部門經理，手機店老板，美容院老板，中介公司老板，房地產公司老板等等，在不斷地變換行業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忙。電話號碼也隨著工作的變化而變化，要想經常地聯系上她也確非易事。

所以這次的聯絡讓我倍感珍惜，發小的深厚情感加帶著歲月的痕跡顯得彌足珍貴。在那次通電話之后的第二天，我便主動打電話過去打算話話家常，可不巧的是老同學正跟一位朋友喝酒，聽聲音似乎還喝了不少，舌頭都有點發直了。既然不方便，只簡單說了幾句便掛掉了。以她的工作性質來說，喝酒應酬總是避免不了的，這樣的場景在她的生活中應該是常有的。想來她的生活方式和我已是截然的不同，我的生活簡單而又簡單，每天兩點一線的上班下班，加上偶爾的打球運動品茗小聚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了。因此常常自嘲清心寡欲、無欲無求，沒有進取心也沒有任何的追求。用張中行老先生的話說是：“人小，無名無位，志小，只是一月領一次錢換柴米。”這樣的生活，雖然平淡無奇，但踏實而安逸。能夠泡壺茶，再看本喜愛的書，就已經是我最渴望的人生了。是工作性質還是本性使然令我們的生活如此迥然？使我沉思良久。

過了幾天，終于接到老同學的電話。這次可是打開了話匣子，上至我的父母下至老公孩子，問了個通通透透。而我也自然問起了她的離婚事件，“為什么呢？”她說“不為什么，真的不為什么，就是覺得煩了。”這樣一個回答令我愕然，原本恩恩愛愛過了十幾年的夫妻說煩就煩了？說離就離了？又令我匪夷所思了。也許是我思想太守舊，跟不上時代的變化，做不到如此的灑脫。反正這是人家的家事咱也不好發表什么高論。如今的社會如此開放變通，離就離了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接著老同學說“問你個事，你們單位有沒有意向團購房子？”

我說：“我們是小單位，人少，談不上什么團購不團購，很多人也沒有能力買房子。”

老同學說：“那你哥他們單位呢，他們人挺多的，你給問問他們團購房子不？”

我說：“人家單位可不缺房子，最近幾年蓋了不少，估計都人手一套了。”

說完此話時間似乎停頓了幾秒鐘，氣氛驟然變得尷尬。似乎是我不幫忙，敷衍了事。實事求是地講真的不是敷衍，我說的都是實情，她生意上的事，真不是我能幫得了的。短暫的空白之后老同學說：“你呢？換房子了嗎？”我說：“現在的房子我可買不起，有套房子住就行了，我還住原來的地方。”老同學干澀地笑了兩聲，然后又問：“買車了嗎”我說：“沒有，我這工薪階層買不起更養不起車。”估計說到這里老同學已經徹底崩潰了，遠沒了剛開始的熱情，只說了句咱們有時間聚聚就結束了本次通話。自此之后，便是杳無音訊了。

這幾次短暫的通話，使我意識到，我們已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兩個人，再也不會有原來的純真和親密了。是我的不改變和她不斷地改變，拉大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各自隸屬于不同的社會階層，自然產生了迥異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這種斷層不是誰對誰錯所造成的，而是各自不同的人生選擇，是現實的人際關系現實的社會所造就的。把原本質樸、真摯的老同學造就的用有價眼光來看待無價的友誼，并摻雜了利益的雜質，結果只能讓友誼蒙塵。不禁令我質疑杵臼之交在當今社會還有嗎？話又說回來，好賴咱也算國家公職人員，雖算不上中產階級也是解決了溫飽奔向了小康的，再加上本以為充盈的內心世界，總覺得是在享受生活了。沒想到在老同學的標準里咱只能算貧下中農，沒什么可利用的價值。我一直自視人淡如菊，此事還是令我有些失落，實在無奈又無語，真是“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裘馬自輕肥”啊。

人各有志，既然緣分不在了，又何必強求？道聲珍重，從此又是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