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葛藤的小屋

撫州娃子

歸隱村的小芹生了三個小孩，屬于超生戶，被鄉里罰了款。開春后，按照歸隱村的慣例，村長金生來到了小芹家。

一進門，金生便見到小芹抱著未滿周歲的兒子喂奶，一群雞鴨正圍著她打轉轉。小芹滿面堆笑地向他問好：“金生哥，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不是又要罰款？”

金生忙說：“哪里話，哪里話。小芹，不是我說你，你可不能破壞村里的規矩呀！”

小芹睜大眼睛問：“什么規矩？”

金生說：“別明知故問了！”

小芹忽然想起來了，忙笑著說：“真不好意思，這些天太忙了，我忘了在屋后栽葛藤。過幾天，我一定栽。”

金生沉下臉來，說道：“別打哈哈了。你也知道，對于超生戶，村里的一貫措施是罰栽葛藤，讓葛藤爬上屋頂，引起村里村外人們的注意，就像戴綠帽子一樣……”

小芹忙不迭地陪著笑臉。幾天后，金生又來到小芹家，問她栽了葛藤沒有。沒想到，小芹生氣地說：“金生哥，你別逼人太甚！我家憑什么要栽葛藤？”

金生火了，說：“這是村里的規矩，誰家違反了計生政策，就得栽葛藤。你沒見到地生、水生、自生家都栽了葛藤么?”

小芹接過話頭，說：“話可不能這么說。地生、水生全家都搬到城里住了，就算葛藤爬滿屋頂，他們也看不到，這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自生外出打工，多年不回村里來，就算葛藤爬到他家床上，他也不知道。”

金生怒氣沖沖地嚷道：“這是村里的規矩，人家栽了你也得栽，你有本事也遷到城里去住！”

小芹拗不過金生，只好在屋后栽了幾棵葛藤。奇怪的是，那葛藤不施肥不澆水也長得飛快，幾個月下來，那青青的藤蔓舒筋展節，一個勁地向上瘋長，攀上墻壁，翻過墻頭，竟將茂盛的枝葉覆滿了小芹家瓦房的整個屋頂。

遠遠望去，小芹家仿佛就住在葛藤架底下，就像原始社會的野人一樣生活著。小芹感覺活得太窩囊，同丈夫大吵大嚷，罵丈夫不會賺錢，否則也搬到城里住了，省得遭人歧視，受這份鳥氣。

這年秋天，正當小芹和丈夫商量好準備去沿海打工，遠離歸隱村時，誰也沒想到村里來了一伙城里人。他們將小轎車停在村口，一個個端起相機，在村里轉來轉去，不停地拍那些長滿葛藤的小屋。他們見到小芹一家，還夸歸隱村的民居很有特色，充滿詩情畫意，說村民素質高，具有超前的環保意識呢。

此后，來歸隱村游玩的人越來越多了。村里那些沒有超生的人家也都在屋前屋后栽滿了葛藤。就這樣，歸隱村的村規又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