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彎的女人

張繼芳

山彎的女人俊，山彎的女人俏。仙兒自從走進山彎，便打定主意，本本分分地做山彎的女人。

山不算高，卻綿延幾十里沒有邊；山下一條河，河那邊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仙兒的家就在河那邊的平原上。哥哥是做裝潢生意的，認識了一個城里管建設的小頭頭，小頭頭經常把一些小活兒給哥做。后來，經小頭頭介紹，仙兒就來到了這山彎里。

男人是個搞山貨的，憑了一桿獵槍，每天都收獲幾只山雞和野兔。他要把仙兒養得胖胖的，好給他生個胖胖的男娃。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話不知男人叨叨了多少遍。仙兒想，女人不生娃，還叫女人？仙兒就笑，就一門心思生娃。不出一年，娃兒生下來了，卻不是男娃，仙兒便覺得對不住男人，男人不依不饒，要她再生。

上邊來人，要仙兒去上環兒，說生育要計劃，要過三十周歲再生第二胎。

仙兒拿眼去看男人，男人緊繃著臉不吭聲，上邊來的人見一時不得結果，只好走了，留下話，讓他們盡快商議解決。

商議個屁。上邊人一走，男人忿忿地罵一句，并立馬把仙兒藏進了山里。仙兒的第二胎果然是個男娃，男人喜得一蹦老高，抓起獵槍，“砰……”朝天空一陣放，交了八百元罰款，卻把小曲哼得山響。

孩子一天天長大，笑容在男人臉上一天天增多，仙兒也一天天變得白嫩豐腴起來。有一天，男人對仙兒說：“今兒河那邊是集日，你若嫌家里悶，就去集上逛逛吧。”隨手還交給她幾張獸皮，讓他順便賣了。

下晌，仙兒回來了，把一疊錢交給男人。男人問：“你啥也沒買？”

仙兒說：“你沒說要買啥嘛。”

隔幾天，仙兒再去，男人又交給她幾張獸皮，說：“賣了錢，你隨便買點啥。”

仙兒回來時，手里就拿了面小鏡子。男人問：“你買這干啥？”

仙兒說：“家里的鏡子破了，我有好久看不到自己了。”

晚飯后梳洗完畢，仙兒就坐在鏡子前，仔細地看了一會自己。望著鏡子里光鮮白嫩的臉，仙兒忽然覺得，窩在這山彎里太虧了。

仙兒去河那邊的次數漸漸多了，帶去的皮貨價格也越來越高。男人數著越來越多的鈔票，美美地盤算著：用不了兩年，就蓋座新房了。

村里忽然有口風在吹，說仙兒在集上，跟一個收皮貨的漢子如何如何。男人將信將疑，問仙兒，仙兒嘟著嘴不吭聲。

男人立時全明白了，就把仙兒暴揍了一頓，還去了河邊，對渡口的老漢說：“以后不許讓仙兒過河。”

那個夕陽染紅山崖的黃昏，那人提著獵物回了家。院里靜靜地，沒了女人的蹤影。男人正疑惑，兩個孩子從房里跑出來。

男人問：“你娘呢？”

孩子說：“前晌出去的，還沒回來。”

男人便覺不妙。奔到河邊，渡口老漢說：“沒見著。”

男人就順了河邊找，走了老遠，就見有雙鞋子扔在河灘上。男人就看著那雙鞋子久久地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