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我媽

趙鳳才

“姥姥，我想告我媽，她賭博。”小外孫一邊吃雞蛋一邊說，“她只顧玩兒，不管我。”

“小孩子，別胡說，她不管你，你就到姥姥這來，姥姥給你做手搟面吃。”姥姥把一碗面條端到外孫面前，又問，“你爸最近回來過嗎？”

“回來過，星期六回來的。星期天，我爸早早起來備好了早餐，叫我媽起來吃。我媽不起來，說身上不舒服不吃早飯了，要吃藥，讓我爸去拿。我爸從抽屜里拿來一瓶，我媽說不是這個，是小瓶的；小瓶的拿來了，又說不是。我爸說，到底是哪個呀？還是你自己下床拿吧。我媽說，算了，藥也不吃了，你給我揉揉后背吧，我后背疼。我爸就開始給她揉。但揉這兒也不對，揉那兒也不對。我爸不耐煩了，說，你到底哪兒疼啊？我媽說，渾身哪都疼……話沒說完，電話鈴聲響了，是樓下麻友打來的。我媽放下電話，忽地一下就下了床，穿好衣服和鞋子，嗒嗒嗒下樓去了。那速度完全可與緊急集合的解放軍戰(zhàn)士相比。來電話前她哪都疼，來電話之后哪也不疼了。姥姥，你說怪不怪？”

“你爸在家待了幾天？”

“我爸原打算在家住兩天，一看這樣，就說公司事多，和我一起吃完早飯就回公司了。我媽打完麻將回來問我，你爸呢？我說回公司了。我媽說，公司，公司，就知道公司，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死到外邊得了。我爸走后的幾天，我媽不打麻將了。”

“怎么不打了呢？學(xué)好了？”

“不是，是沒人叫她了。那天我都放學(xué)了，一進門，就聽到了嘩嘩的洗牌聲。原來媽媽和她的麻友，就在我家的客廳擺開了戰(zhàn)場。媽媽見我回來了，就招呼，過來兒子，替媽抓把牌，媽解個手。我說我不會，媽媽說，有啥不會的，跟著抓唄。我媽把我按到座位上。對面的阿姨說，別玩了，孩子都放學(xué)了，我們也該回家做飯了。我媽大聲說，不行！贏錢就想溜啊，沒門！咋贏的咋給我吐出來。一見我媽這么說，誰也不說走了，于是繼續(xù)玩。我媽從廁所出來，我就離座讓給我媽了。我媽一見我抓的牌，眉飛色舞地大聲喊叫起來，我兒子手氣真不賴，看這牌抓的，要幺有幺，要對有對……然而沒玩幾把，贏錢的人就把錢往桌上一攤，說不玩了，走人了。走到樓下，我去關(guān)門時聽到一位阿姨說，啥人呢，不讓下桌，以后不跟她玩了。”

“那后來咋又玩了呢？”

“是我媽主動找人家的。我聽我媽說，這回有規(guī)定，一次玩八圈，一把一扒啦的，不準(zhǔn)耍賴。這不，今天我都放學(xué)了，還沒散場呢。我媽說，一會兒就完，兒子，自己煮個方便面吃，吃完寫作業(yè)。方便面我可以煮，但作業(yè)我能寫下去嗎？每玩完一把下來，先是算賬，你給多了少了，吵吵嚷嚷的，爭執(zhí)起來臉紅脖子粗的，好像要打起來似的。不吵了，一邊嘩嘩啦啦洗牌，一邊沒完沒了地總結(jié)經(jīng)驗。什么對子好抓， 什么九難求；什么牌和一張，三頭聽沒和過一個眼兒；什么單釣一張牌，干等也不來，最后還給人點炮了……我實在聽不下去，書包都沒摘就跑到你這來了。”

外孫子吃完面條，一抹嘴巴子，說：“姥姥，你去勸勸我媽唄，不打麻將不行嗎？你的話總比我的話好使。如果你去勸她還不聽，我就真的去告她賭博，讓警察把她們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

“你可不能胡來。”姥姥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看來，媽媽這么貪玩，都是大人慣的，姥姥要是真的不管，我可真要告我媽去！”外孫拎起書包邊說邊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