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陳力嬌

辛領一和丈夫鬧矛盾,就禁不住要對一個人說。

這個人就是辛領的好朋友沈會。沈會今年四十歲,比辛領小三歲,可是辛領就像長不大的孩子,總是莫名其妙地給沈會長歲數,她總覺得沈會比自己大,心胸也寬,智商也高,霸道勁兒也強于自己多少倍。

這天丈夫拎著半兜子錢,要回老家給他媽買房子。這些錢都是丈夫臨時借的,他老媽的房子被雨水沖塌了,來信說讓他回去修一修。丈夫說,修還不如買個新的。就在朋友那里湊了一些錢,回老家實施計劃。

辛領對丈夫的做法很不認同,但是她做不了丈夫的主,待丈夫走后,沈會便責無旁貸成了她官司的主判人。

沈會說,以后有錢自己攢著,買吃的,買穿的,何必穿得那么寒酸,到哪兒都抬不起頭來。

沈會的話讓辛領茅塞頓開,她忽然明白,家里是不能有錢的,有多少,丈夫給出多少;沒有了,他就是借也要看看自己的實力。

辛領頓悟以后,就開始攢錢了,按著沈會的說法,她果然不到半年就攢下五千元錢,照這樣下去三年就能攢三萬塊錢。有了這個可觀的目標,辛領馬上給沈會打電話,說了自己攢錢的數目與速度,說了自己的好心情,說生活也一下子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時間過得快極了,一眨眼就到一年了,辛領攢錢的數目雖沒增至一萬,卻也到了八千。

這天沈會來電話,說有件事可把她愁壞了,單位為了促銷,給職工任務,一個人五臺電腦,任務下達就必須完成,否則考慮離崗。

沈會的意思辛領明白,是讓她搭一把。可是辛領平時不愛交際,不然她也不會什么事都依賴沈會,而沈會也真是什么事也沒和她張過口。

但是誰能買電腦呢?

辛領問了單位的幾個人,人家不是說買了,就說沒相中沈會電腦的牌子。辛領沒辦法,就只得如實和沈會說。不想沈會說,不如你買一臺吧,沒事時上上網,也省得你拽住我不放。辛領說,這是大事,我得回家和我老公商量。

商量的結果很令沈會不滿意,辛領的老公不同意買電腦,他說,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買什么電腦。沈會一聽就在那邊大叫起來,她說,能買房子不能買電腦,就知道顧他媽,農民!

這件事就這樣擱下了,辛領和沈會的關系依舊,仍然有事沒事閑聊。

這是個氣溫變化大的季節,天說冷就冷了。

又一次閑聊,沈會說,我又得買衣服了,你給我的那件太土了,讓我給農村的親戚了。

沈會突然的一句話,像一根大棒猛然打在辛領的頭上,那可是辛領在商店看中的一件四百元的衣服,沒舍得買,一分兩瓣,給沈會和自己各買了一件。現在沈會這么說,這讓辛領的心好像被針扎了一下。

辛領是個直性子人,事情說過去就過去了。這天她在單位上班,接到沈會的電話,沈會說,你不是有八千元錢嗎?你先把電腦買了吧,等我找到主顧,我再把它買回來。

辛領一下子卡殼了,話說到如此地步,她就不能不買了,如不買,她們的友情從此就煙消云散了。而沈會說的再買回去,那只是一句空話,傻瓜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能,辛領也不會讓她那么做的,好人做到底,這誰都明白。

無奈,辛領只有拿出自己的錢,和丈夫謊稱單位發了一臺電腦,把電腦拉回了家。本來這事到這也就行了,電子時代,誰家能說電腦多余呢?

連辛領自己都沒想到,她買回電腦這天,還沒來得及安裝,就得張羅賣電腦了,因為兒子來電話,說要念雙學位,雙學位的學費剛好等于電腦的錢。

買回來的東西,要想往出賣就不值錢了。還有和丈夫如何交代?說單位又要了回去,還是說兒子交學費。更難的是丈夫根本不同意兒子在雙學位上下功夫,理由是有本事考研究生,沒本事回去幫你奶奶種地去。

辛領只有低價拍賣電腦了,以比原價少一千元的價錢把電腦賣了出去,回頭又不得不和丈夫說,電腦硬件有毛病,拿回去返廠換貨了。

這些都做完,辛領去郵局給兒子匯錢,坐在儲蓄所的長凳上,辛領把這件事的前前后后想了個遍,想到沈會時,她忽而覺得心里特別的堵。現在看來不管怎么說,這些對辛領來說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后的日子辛領明白,凡事都要保守秘密,就像打牌,到什么時候都不能輕易晾開那最后的六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