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

阿大水

穿過漆黑的胡同,向左一拐,就是若眉的家。小小的板棚,里面似乎只能放下一張床。下生起,若眉就少了一個小拇指。伙伴嘲笑著說她:“只長了四個指頭,讓你長大找不到婆家!”媽媽聽了,佝僂著背把若眉領回來,媽媽在胡同口大聲說:“別哭,咱長大找個好婆家!”若眉便止住了哭聲,說:“咱長大找個好婆家。”說完,躲到黑漆漆的胡同里,默默地看著陽光下小伙伴的玩耍。

小學五年級的一天,班里轉來了一個城市里的男孩子。男孩子在下課的時間里,不住地看若眉。后來連上課也不停地向若眉這里張望。男孩子曾塞給若眉一個紙蛋兒。若眉在胡同里看了它,幾乎叫起來。以后,若眉變得愛照鏡子了。

畢業那年,一次放學,男孩子鼓足勇氣送若眉回家。在胡同口,男孩子忽然拽住了若眉的手。可是猛然,男孩紅紅的臉一下子青了起來,男孩子用近乎慍怒的眼神看了一眼就跑了。

媽媽從黑暗里走出來,大聲斥責若眉:“以后不許這樣!丟透了人!”若眉低著頭,聲音低低地說:“是丟透了人,以后再不這樣了。”

長大后的若眉更美了。不少人來提親,卻都被若眉拒絕了。媽媽說:“若眉,咱家窮,你就隨便找一個吧。”若眉也說:“是啊,就隨便找一個吧。”可還是沒有若眉看得上的。媽媽在夜里常常唉聲嘆氣。

一天夜里,若眉忽地從床上下來,站在媽媽的腳邊說:“我知道一個人能和我般配,他叫強。你托人吧。”黑暗里,若眉的眼睛一眨一眨地亮。

媽媽托了人。兩個人見面果然很投合,處了一段,就合計著結婚的事。結婚前幾天,強告訴若眉他要到城里去幾天,辦一件大事,保準耽誤不了結婚。結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強果然出現在胡同口,遠遠地喊著若眉。

若眉迎向胡同口,吃驚地看到強的一只手上包著白色的繃帶。強興奮地說:“我把我的‘六指兒切去了。”

“可我們的緣分斷了。”若眉流著失望的淚低低地說。

若眉邊說邊返回潮濕的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