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狗

于心亮

張栓想殺田菊花的狗,也就是近幾天的念頭。

那天張栓經(jīng)過田菊花家門口,狗看見張栓,搖了搖尾巴。張栓心情也挺不錯,如果他有尾巴,也會搖的。張栓前面走,狗爬起來,冷不防就咬了張栓。

狗咬了就跑,撇下張栓捂著屁股發(fā)狂,操他個奶奶,幸好沒咬著襠!張栓要找狗算賬。田菊花看見進門的張栓,感覺有點意外,愣愣地說你要幫我干活?張栓說我要打你家的狗。

田菊花要看張栓被狗咬在哪里,張栓死活不給看,田菊花說你莫非誣陷我家的狗吧?我家的狗緣可好了。張栓不好意思說被咬了屁股,只是對旁邊擺出無辜表情的狗說,你等著,老子會要你好看!

張栓回家脫下褲子,屁股倒沒事,只是褲子破了倆窟窿。張栓腦袋嗡一聲,想著離開田菊花時,褲子上的窟窿一定讓田菊花看見了!張栓臉沒地方放了,他決心殺死田菊花的狗……

張栓尋思來尋思去,去街上割了塊肉,想著去釣狗,可肉還沒落地,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將肉從鉤子上摘下來。田菊花說想討好我的狗啊,其實不用這樣破費么,我鎖住它,不咬你就是了。

狗被鎖住了,不會再咬張栓。但張栓想殺狗,也不那么容易了。張栓氣哼哼背著手,在田菊花家門口轉(zhuǎn)悠。村人們就在意了,開始意味深長地笑。張栓陰著臉說,都別亂嚼舌頭,我要殺田菊花的狗,那個畜生咬我了……

張栓提了一把柴刀,繼續(xù)在田菊花家附近轉(zhuǎn)悠。街上的光棍團看見了,紛紛鼓噪說好樣的,那狗的確礙事!張栓嘿嘿冷笑著,嘴里銜著草棍,眼睛去瞄天上的云。

田菊花把狗鎖了,夜里卻睡得分外踏實。張栓轉(zhuǎn)悠了幾天,不僅光棍們著了急,就連村婦女主任也著急了,如此下去,早晚會出人命啊!趕緊找張栓談話。張栓說我的褲子被狗咬破了,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所以,我要殺狗。

田菊花托婦女主任送給張栓一條新褲子,張栓穿著新褲子跑到田菊花田里鋤了兩畝地,回來依舊拎著柴刀說要殺狗。田菊花急了,說張栓你不是東西,褲子都賠給你了,你還要殺我的狗,你講不講道理?

張栓說褲子是褲子,狗是狗,兩碼事。田菊花說,要不你將褲子還給我!張栓說我鋤地弄臟了,你還要么?田菊花說你再賴皮,我放狗咬你!張栓說你敢放狗,我就敢殺狗!田菊花說你敢殺狗,我就敢死給你看!張栓壞笑著,說隨便你。

矛盾如此一激化,不得了,村干部重視了。大家分頭做工作,沒用,張栓依舊要殺狗,田菊花作勢要死給張栓看,雙方跟斗雞一樣地斗上了。后來精細的婦女主任看出門道來了,眼珠一轉(zhuǎn),對田菊花說,你倆獨居好多年了,要不合到一塊兒,看他舍得殺狗不?

田菊花聽后半天不說話,婦女主任就微笑著離開了。回頭找張栓談話,張栓吭哧了半天才說:主任,我可是看……看在你的面子上啊。——得,事兒就這樣成了。

得知張栓和田菊花結(jié)婚的消息,村里的光棍們氣得差點吐血,他們事先在家里餓了三天,然后虎狼一般去吃喜宴。張栓笑呵呵咧著嘴,跟村干部碰完了杯,又跟光棍們碰杯,碰來碰去就跟狗碰上了……

第二天張栓要鋤地去,田菊花扔過來一身衣裳,張栓看著眼熟。田菊花說有一回你在河上游洗衣裳,順水漂下來我就接住了,可惜忘了還你。張栓穿好衣裳剛走到院子里,狗卻突然嚇得鉆到雞窩里去了。

張栓脫下衣服,狗又不害怕了,搖頭擺尾走出來……張栓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他看見田菊花正在喂雞,就抱著狗說狗呀,田菊花是不是穿著我的衣裳打你,所以那一天你就來咬我的屁股呀?

——哎呀,哎呀,喂雞的田菊花突然羞惱起來了,她扔了雞食盆子臉色緋紅地去追狗,她說你個死狗,看我不……不殺了你!張栓站起來呵呵笑著去攔,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