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天上白云飄

王老北

男孩站在一座紅磚房的門前,眺望遠處天空的云朵。1966年春天的陽光比現在燦爛,草原比現在寬廣,天空上的云朵比現在的潔白。

這是一棟紅磚房子,住著兩戶人家——他家和劉姨家。現在,他家的門鎖著,媽媽去草原深處種地去了。

這時,從大門里彎著腰走出來一個女人,男孩管她叫劉姨,是個羅鍋。劉姨對男孩說:“生子,吃飯了?”小男孩說:“劉姨,我等我媽回來。”劉姨抬頭看看天空的太陽,已經是中午了。她嘆息著說:“走吧,生子,你媽在大地里吃了。”小男孩感激地看看劉姨,乖乖地跟著走了。

那時,男孩才五歲,還沒上學。那時,這里是個會戰基地,男人都到前線鋪管線,豎井架,建設大工廠去了。女人都去種糧食,說是發揚南泥灣精神,支援油田前線建設。家里就剩下老弱病殘。當然,這些生動的口號,生子不懂。這是生子長大以后,從課本上知道的,那是關于一個鐵人的故事,生子讀著,感到很親切。現在的生子很小,他在劉姨家吃過飯就來到門前。他家出門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那些草像綠茸茸的地毯,上面開滿了鮮花。

生子總喜歡坐在門前的草地上,望著草原,望著天空上的白云,聽媽媽講爸爸的故事。媽媽說,爸爸是部隊轉業的,現在正在那朵云的下面建設一個大工廠哪。媽媽說:“那個大工廠很大很大,到處都是小山一樣高的鐵塔,還有很大很大的房子。”

生子記得,媽媽好像去過一次,沒帶生子。那次媽媽回來,臉通紅通紅的,格外地好看。媽媽說:“見到你爸爸了。你爸爸說,過了年,把咱們也接去。”

生子望著天上的云朵,腦子里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決心要按照媽媽指的方向找爸爸去。他一個人走進草原的深處,快樂得如同一只小鹿,蹦啊跳啊,他看見好多的鮮花,各式各樣的都叫不上名字。他最喜歡的是馬蘭花了,喇叭形的花朵,淺藍色的花瓣,一叢一叢地開放著,像穿裙子的小姑娘。生子這邊采一朵,那邊摘一枝,他抬頭望望那片云,一朵一朵地還待在那里。生子抹把汗,繼續往那個方向走。

生子走了很長的時間,看見前面有個小村莊,生子感到渴了,就走了過去。村頭,一只黑狗對著他汪汪地叫,生子害怕了,站在原地哭了起來。

隨著狗的叫聲,土房里走出一個老人,喊住了大狗。老人牽著狗走過來說:“孩子,你是哪的?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生子說:“我去找爸爸。”老人說:“你爸爸在哪?”生子指指天上的云說:“就在云朵下面的大工廠里。”老人抬頭看看天上的白云,說:“孩子,你永遠走不到那里的。”生子聽完就嗚嗚地哭了。老人嘆了口氣,說:“孩子,到我家來吧,你迷路了。”

生子的媽媽是在天黑的時候扛著鋤頭回家的,她發現生子不見了,急得四處去找。深夜,遠處傳來馬車的聲音,后面還跟著一條大黑狗。馬車在生子家門前停下了,老人從車上抱下生子,說:“這孩子因為找他爸爸迷路了。”

生子媽流著淚感謝了這位老人,指著生子說:“這個傻孩子,想他爸都想瘋了。”老人說:“想爸爸的孩子是個好孩子。 ”

第二年春天,生子的爸爸回來了,和爸爸一起回來的還有一輛大汽車。媽媽說:“生子,咱們搬家啦!”

爸爸心疼地撫摸著他的頭發說:“兒子,爸爸領你去看大工廠。”

生子抬頭看著天上的白云,用手指著問:“爸爸,就在那朵云的下面嗎?”

爸爸回答:“是的。”

一輛大汽車拉著生子一家在遼闊的草原上,奔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