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林華玉

長根和金鎖是光屁股長大的伙伴,兩人有好東西分開吃,有好衣服輪換著穿,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

兩人稍大時,有一次相邀去河里洗澡,金鎖的水性好,脫掉衣服就向河里游去。長根的水性差,就留在河邊。這時,已經游到河中央的金鎖忽然雙腿抽筋,金鎖就大喊長根救命。

長根一見情況緊急,也不管自己水性有多差了,一陣狗刨游過去拽住金鎖死命地往外拖,救了他一命。為此,長根喝了許多水,肚子漲得像一面鼓,差一點喪命。金鎖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對長根說:“哥哥救了我,我對天發誓,這一輩子我都會對你好!”

長大后,時局動蕩,兵荒馬亂,兩人被抓到部隊當了兵。因為驍勇善戰不怕死,金鎖很快就被提拔為連長。在一次戰役中,他冒死救了上司的命,結果被破格提拔為團長,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宅子,還有了妻妾。

而長根因為上戰場聽見槍聲就尿褲子,一直還是做他的小士兵,金鎖看著他猥瑣的樣子,想起當年的友情還有救命之恩,就把長根收到身邊,做了自己的副官。

做了副官的長根可以隨便出入金鎖家,后來竟然與金鎖的姨太太菊花有了一腿,且一發不可收拾,經常找借口去金鎖家與菊花廝混。時間一久,外邊有一些風言風語,金鎖也就懷疑起來,一天,他忽然從軍中趕回家,把正在床上纏綿的長根和菊花捉奸在床。

長根自知犯了大錯,顫抖著聲音說:“金鎖,我欺負了朋友之妻,我不是人,無論你怎么處置我,哪怕是槍斃了我,我都不會有怨言的。”

出乎意料的是,金鎖先是悶頭抽了一陣子煙,接著大度地一揮手,說:“女人如衣服,穿過了也就舊了,丟掉,不可惜。只有朋友是一輩子的,況且,你救過我一命,我答應一輩子都對你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

金鎖又說:“既然你喜歡這個女人,我就把她送給你,不過,作為一個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所以我不希望你們留在我身邊,你帶著她遠走高飛吧。”說實話,長根是真的喜歡菊花,聽金鎖這么一說,而且看見他不像是說假話,就遲遲疑疑地答應了下來。

臨走前,金鎖將五十塊銀元和一袋長根愛吃的肉夾饃親手交到長根手中,將兩人送出營地老遠。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灑下了一掬淚水。

幾天后,有手下兵士來報,說在離駐軍十幾里的地方發現了長根及菊花的尸體,他們是七竅流血而死的,呲牙咧嘴的模樣很恐怖。他們的手中還拿著半塊肉夾饃。

金鎖得知消息,不由得失聲痛哭,咬牙切齒地發誓,如果發現誰是兇手,就會將他碎尸萬段,之后,金鎖安葬了兩人。這件事傳出,兵士們都在私下議論,咱們的團座太重兄弟情義了,跟著這樣的長官,心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