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勃望遠鏡,Google衛星地圖,納米成像技術匯集成洶涌的信息海洋,將我們后臺升級成高分辨率的人生。在人肉引擎強過谷歌的世界里,我們都幾乎要相信謊言無所遁形,不過事實上普通人在十分鐘的交談中就可能會說三次謊。
行為學家保羅·艾克曼在考察過大量樣本后,認為人類的面部表情都有共性,它們是在生物演化過程中形成的,跟文化背景無關;華爾街投行人員接到下崗通知與非洲落單原始部族撞見游蕩獅子時的表情都別無二致。具有共性的表情包括憤怒,厭惡,恐懼,歡樂,悲哀和驚奇等。為了精細分析人類表情,艾克曼構建了“面部動作編碼系統(簡稱FACS)”。相較于傳統測謊技術,這種基于微表情分析的測謊準確度更高。傳統測謊儀是基于電化學構建的,如果被測試對象說謊,他就可能緊張,于是就可能出汗,引起皮膚表面電阻變化,并在測謊儀上反映出來。問題是,有的人說起謊來落落大方,有的人不說謊只看著警察也會莫名心虛汗滴禾下土,因此造成測謊儀的錯誤讀數。而微表情分析不用給被測試對象綁繃帶戴頭盔,甚至都不用讓對方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觀察中,不造成額外壓力和人為影響,所以可以在最自然的情況下得到最客觀的分析結果。
艾克曼的理論跟1872年出版的《人類和動物的情緒表情》一書中的某些觀念是一脈相承的,即“人類的某些基本表情是跨種族和文明的”。還有本更有名的著作叫《物種起源》,查爾斯·達爾文曾在書中推測“表情可能具有一定的生物學功能”,這個理論前幾年由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亞當·安德森證實。安德森讓志愿者表現出“恐懼”和“厭惡”的表情并同時監測其視覺和呼吸,發現的“恐懼”的瞠目表情能增加視野,加速眼球運動,更快速地感知危險以應對造成恐懼的原因;而由斜視和皺鼻形成的“厭惡之臉”則能限制視覺和減少空氣吸入,可以避免眼球或肺部和有害物質(比如刺激性氣體等)接觸。正是因為這些表情具有生物學基礎的演化優勢,人類的基本表情才具有普適性,無師自通,連從沒見過笑容的失明人士開懷大笑時的表情也與旁人一樣。說得更遠一點,有些表情不僅限于人類,甚至連動物都有,比如一些靈長目生物,從倭黑猩猩到大猩猩。
fMRI(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技術)是腦科學研究者們時下最愛不釋手的工具,它利用核磁共振原理來測量腦部神經元活動所引發血液動力學的改變,從而推斷大腦區域與行為的關系。理論上來講,如果人們在講真話與說謊時的大腦活動不同,那么fMRI就應該能分辨出這兩種行為。
說到所見即所得,也有人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工具還是fMRI。日本的神谷之康博士能通過用fMRI掃描受試者大腦的方法,重繪出他們所看到的圖形。當人們看到某件物體時,視覺信號傳到大腦,大腦就會進行相應的信號編碼。如果能了解大腦的編碼機制并讀出大腦中的相關信號,就有望重建出肉眼所見的圖形。神谷等人讓受試者看“neuron(神經元)”這個詞,電腦分析大腦信號后,成功地在屏幕上重繪出了這幾個字母。從原理上來說,如果數據能進一步完善,說不定日后真能將人腦海里的雜亂想法還原成高清全彩的畫面,或者在人睡覺的時候記錄下那些絢麗詭譎的夢境。不過目前,該系統還只能重現簡單的黑白色十字、方塊之類,這項技術還遠未到能真正“讀心”的階段。
在這些花樣百出的技術得到完善之前,我們還需要來憂患一下倫理問題,比如隱私權知情權,比如善意的謊言。畢竟大腦是人類最后的私人空間,如果心理活動都讓人一望可知,那我們則成了比喻意義上的“桶眼魚”——桶眼魚是種深海魚類,得名于其內嵌在頭部的桶管狀眼睛,它們長得很有誠意,最大的特點就是頭部透明,可以直接看到大腦。到了那天,我們該以何種方法解決會要出現的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