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顏色

焦麗萍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電腦里播放著郭蓉的《歌唱祖國》,我在幫助孩子收拾行李。孩子也正在收拾著她要帶的必備工具書、筆記本和文具。送她到多瑙河畔去讀書,心里真是舍不得。

“媽媽,我的國旗,您放進去了嗎?”孩子很認真地問。

“當然。”我肯定地回答。我知道國旗對于一個海外學子的意義,祖國,家鄉,對于一個十幾歲孩子的重要。只是,多少行李她不問,有沒有帶“全家福”她也不問,偏偏問到國旗,而且還是“我的國旗”。那一臉嚴肅,那飽含深情,讓我感到意外,也讓我高興。

我停下手里的活兒,看著可愛的長大了的寶貝女兒,說:“你的國旗就放在藍色大皮箱的側面里,用網兜護著,不會有褶皺的。放心!”

孩子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屋子里靜靜的。孩子笑一笑,我也笑一笑,卻都沒有說什么。孩子在想“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我在想“辛勤當自愛,不比在娘邊”。唉,“兒行千里母擔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媽媽,咱拿出來吧,我想全部抖開看看呢。”說著自己拉開皮箱的拉鏈拿出來,要我搭把手。

對一個留學生來說,國旗就是祖國、是溫暖、是希望、是動力、是驕傲、是心靈的歸屬,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記呢?孩子太心細了,也太小看她的母親了。

我接過國旗的另外兩個角,和孩子同時撐開。國旗,比我們想象得都要大。一展開,滿目鮮紅,滿屋霞光。連素色的窗簾都被映成了一色的水紅。仿佛太陽剛剛出山,就把第一縷曦光投向了我的小屋。屋子里漫灑著太陽的顏色,讓人溫暖,也讓人激動。

記得去年“奧運圣火”傳遞到英國的時候,有一位留學生在倫敦的街頭高高舉起五星紅旗為祖國加油,當時天氣很冷,空中細雨瀟瀟,飛雪沙沙,周圍人都穿著很厚的保暖外套,只有他——那個中國留學生,為了抗議恐怖分子對圣火傳遞的破壞,干脆舉著紅旗跳下冰冷的水池,全然不管氣溫是在攝氏零度以下,全然不管膝關節在刺骨的水中站立太久會落下毛病。那力量,那捍衛國家尊嚴的凝重,讓人感動。相當一段時間,我把他作為電腦桌面背景,那冰雪天的國旗,那“舉旗人”都成為激勵孩子好好學習的無窮動力。“弱國無外交”,這誰都知道。一個不懂得為國爭光,沒有愛國心的人,是沒有尊嚴和前途可言的。

孩子最初拿國旗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和其他留學生一起拍照時舉著國旗,表示來自同一片土地,同一個祖國,增進友情,增強凝聚力,彼此關照,僅此而已。后來她看了“圣火傳遞”和奧運開幕式的影像資料后,對國旗有了新的認識和更深的了解。她知道國旗不僅僅是一面旗,而是代表一個國家。

在沒有國旗的年代,吉鴻昌巡游各國時會在胸前掛一個小牌子,上面寫上:“我是中國人!”在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年代,畫家徐悲鴻、張玉良會在自己畫展的橫幅上醒目地加上:“中國畫家!”后來,有了國旗,海外華僑無論如何的顛沛流離都不會丟下五星國旗,因為她代表祖國。國旗在身邊,祖國就在心間。看不到那鮮紅、那明亮,心,就會流離失所,就會無枝可依。

我對女兒說:“國旗,是一個國家主權的象征,是很神圣的。作為祖國的兒女,只能為她爭光,不能給她丟臉。國旗,只屬于她優秀的兒女。”

每次看到國旗為奧運冠軍冉冉升起,高高飄揚的時候,我就會心潮澎湃,甚至淚流滿面。雄壯的國歌和鮮紅的國旗,是我心頭最美的詩歌意向。今天孩子要看國旗,而且是看“我的國旗”,我很欣慰。因為“要永遠熱愛自己的祖國,為自己的祖國爭光,決不給紅旗抹黑”是從小就埋在孩子心底最飽滿的種子,如今我看到了一種茁壯,一種生長。

孩子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意志,有了自己的心。她沒有說要帶媽媽一張照片,卻提出要帶一面國旗。這讓我感動,讓我感激。讓我放心,也讓我舒心。因為,女兒的心里有了祖國,當然也一定會有她的媽媽……

國旗很大,幾乎把個屋子遮了個嚴。我們拉著國旗,站在屋子的兩邊。我看看國旗,又看看女兒,想說點什么。女兒卻沒有再抬頭看我,而是一直看著大大的國旗,神情是那么地專注。好像國旗上有許許多多的故事,有許許多多的漢字,她在認認真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一句話一句話地品,一個故事一個故事地記。

女兒用小手把國旗托起來貼在腮上,輕輕地,輕輕地,撫著,搓著,又把紅紅的小臉貼在國旗上。那一刻,女兒顯得是那么沉靜,那么深情。深情到有一點嬌羞,有一點溫柔。我知道,女兒心底冉冉地有一種愛。還沒有顧得上交男朋友的女兒,雖然還不懂得愛情。然而,面對著國旗,女兒卻是那樣地情綿綿意切切了。

國旗把女兒的臉頰映襯得紅紅的。那一刻,在我的眼里,女兒是一朵真正盛開的花。一朵真正鮮活的牡丹。國旗的紅色,女兒臉色,相融為一色,在我的眼里,那就是國色。對,國色。

不由自主地,我的眼淚竟簌然而下。

孩子走過來,抱住我,靜靜地,用她溫柔的小手一點一點為我拭去淚水。

我們把國旗按照原來的折縫疊好。女兒親手把國旗放回箱子里,又用纖纖的小手在網兜外撫平,再撫平。當孩子確定把國旗重新放好后,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她把母女的心都放好了一樣。

我繼續忙碌著收拾東西,并且跟著郭蓉的歌聲唱:“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寬廣美麗的土地,是我們親愛的家鄉……”

我看到孩子打開柜子從影集里拿出一張我在魯迅文學院圖書館照的照片,悄悄放進疊好的國旗中間。她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其實,昨晚我就把幾組重要的家庭照片放進了她的皮箱,就在緊挨著國旗的那個夾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