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 焚
主持人語:
散文詩屬于中國當代詩重要的一體。這個文學史上延續下來,現在又被重新確認的觀點,越來越得到當代文學界的廣泛認同。而從全國包括《詩潮》在內的好幾家大型詩刊相繼開辟“散文詩專欄”后受到廣大讀者,特別是年輕讀者熱烈歡迎的情況看,散文詩凝練新銳,讀者面廣,前景光明。詩,在語言中生成。本期刊發靈焚、亞楠、李曉泉、林柏松、張道發等人的作品在語言上呈現明顯的不同向度的追求,但都注意與敘述性的生活語言拉開適度距離,從而呈現出沉郁的詩性。出于在校生之手的《爺爺老了》,簡括而富有生活情趣,稚氣中透出幾許滄桑,我們似乎可以對中國當代詩的未來抱有更多的希望。(鄒岳漢)
今夜,因為有自己陪伴自己
——寄語許許多多一個人的年夜
曾經的人生有多少次舉杯,為了自己之外的那個自己。而今夜,由衷地邀請窗外的萬家燈火入座,一個人揮霍十萬光年的夜色,享用沒有人分享的那一份奢侈。
既然團聚的旅途上那位踐約的人還沒有啟程,一瓶葡萄酒也能斟滿半杯節慶的氣氛,讓徹夜的燈火在等待的濃度里酩酊。當音樂以舞姿旋轉在醉意里,纏綿的步履同樣如歌如泣。
也許,一個人的年夜,除歲的鐘聲會比心跳貼得更近,升空的焰火綻放的都是一些古老的歡顏,以及記憶里早已枯萎的童心。
也許,本來就不該讓那截紅燭閨守西窗,為了那個夜雨中失約的歸人。
孤獨源于那種不讓自己孤獨的盟誓。如今,即使心跳還沒有過期,也不想帶回一句無法兌現的承諾完成自己;即使青春的花瓣采摘過的露滴總在夢里漲潮,把每一個擱淺在床頭的夜晚豐滿地浮起,鼓動春江花月難以止息的漣漪。
選擇等待,因為還有等待可以陪伴自己。學會讓自己與自己相守的人,可以在自足的心情里圓滿自己。不期待意外的驚喜,不垂愿命運的奇跡,同城的燈火閃爍著洞穿玻璃的那個彈孔,破碎的完整豈能是自己的歸期?
今夜,至少有自己陪伴著自己。
黃昏,也是黃昏
黃昏的寂寞可以在一支煙的過程里完成。
而一種似乎被誰呼喚著的意識忽如一抹斜陽踩著額際點水遠去。
不是蜻蜓的步履,那是一群偶爾路過的歸鳥在鳴叫中的回眸,為了確認那些行囊里的話語是否被沿途上不斷高聳的屋檐碰碎。
雖然同樣的旅途從祖先的記憶中得到了遺傳,而羽毛的天平上季節的重量正在逐漸失靈。當莊稼與蔬菜接受了綠植的命名,土地與水泥實現了領地的交接。
綠植?是的,綠植!
忽然注意到養在冬天里的那幾盆綠植,多余的枝葉都枯萎了。只有幾朵嫩綠的葉芽死命地抱住饑餓的枯枝,像一道道倔強而哀懇的目光;像一次次因膽怯縮回的手勢。
當一滴水的渴望也需要縮起身子期待著主人從心情里走來,綠植們早已被季節拒絕在意志之外。踏青的季節到了,盡管滿身都是花的表情,而誰還能自由張揚一路春風,俯仰一身起舞的姿態呢?
也是黃昏,綠植們都擠在陽臺張望著。一定是意識到有人朝這屋里看了一眼,或者那只是某種出門的愿望提醒著……
每當陽臺向著夜色深處下沉,每一套公寓的黃昏里,是誰?跪拜著窗外如黛的遠山。
寫給喜歡聆聽的孩子
從今天開始,讓我從月亮樹上隨手摘下一片夜色,吹響幾朵飄過心底的幽藍,在你的聆聽里悄然無聲地降落。不要驚醒你,只要你心靈萌動時能夠讓盟誓與相約清澈相望。
深幽幽的夜,我們都守著屬于自己的那座深藏在葦原邊陲的岸。與月光之間的距離是一片幽藍的湖水,空中是雁陣踏過的一道道潔白的路徑。
不能驚動你的聆聽,讓我退隱在遠處,遠到聲音不能抵達的地方才把送給你的那一襲夜色吹響,悄無聲息地把你覆蓋,讓你擁抱著屬于自己找到的那片幽藍安詳入夢。
我們也許永遠不會相遇也不需要相遇,這也不會改變我們因為相似而相識。即使愿望的果實足以把歌聲的枝頭壓斷,情感的纖手已經解開語言的心事。
這樣已經足夠了,我們可以讓每一個清晨都赤腳從夜里走來,在每一片葉子上采摘低垂的露滴,收藏每一夜飽滿而晶瑩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