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同學家（２）

柯文軒

學校秋季運動會一結束，我就跟老爸吵著要回老家，那兒有我小時候栽的一棵柿子樹。爺爺來電話說，今年柿子像紅燈籠掛滿了枝頭。

我的老家在文鎮附近，雖有山有水，但交通不便，每次在文鎮下車后還得走四、五里山路。一想到走山路，我就心里發毛，尤其要命的是口渴難忍。沒有可樂，我只好喝老爸帶的白開水，我從沒有喝過這么多平淡無味的白開水。我的心里除了煩躁還是煩躁。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瘦瘦的，高高的，一身褪了色的大兵服，像是我的同學夢溪。我只知道夢溪是從鄉下來的，一年四季穿一身褪色的軍裝，同學說那是他伯父的遺物。他的伯父在老山之戰中光榮了。說實話，我并不在乎夢溪的穿著，雖然大家笑他老土。我在乎的是他那張笑臉，永遠那么自然、那么俊朗、那么超脫！在乎他的實力，他雖然學得漫不經心，但成績總是排在我前面。

夢溪也看見了我，向我走來，在爽朗、堅定、厚重的秋日下走來，身上沾著谷穗，臉上掛滿汗滴，還是那身褪色的軍裝。我和老爸實在拗不過他的盛情。何況這個時候能來一杯冰鎮可樂，實在太爽了。更何況就是我找他要一聽，也很坦然。因為昨天下午1500米決賽的時候，當夢溪氣喘吁吁跑過終點的時候，我把為自己準備的一聽可樂給了夢溪。夢溪跑了第三名，就在最后100米的時候，跑在他后面的一個同學跌倒了，別的同學都奮勇爭先，只有沖在最前的夢溪回過頭扶起了那位同學。我很感動，用可樂迎接了凱旋的夢溪。

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夢溪的家與他俊朗的模樣那么不對稱。他的家，依偎在一棵柿子樹下。柿子樹除了滿身的傷疤和枯黃的葉子，不見一個柿子。這棵就要壽終正寢的老柿樹，說不定哪天挺不住一陣大風，就會拽著夢溪家的土墻轟然倒下。

夢溪竟然是從這間土磚小屋中走出來的，我實在不敢相信！屋內除了兩張床鋪、一個土灶和幾個壇罐之外，再也沒有上眼的東西了。除了伯母床頭那塊“光榮烈屬”鐵皮匾牌還清潔透亮之外，其它地方都煙塵覆蓋，黑漆漆的，透露著蒼涼、陰森和恐懼。我后來聽說，夢溪的伯父壯烈后，他父親得了一種怪病，他家為治病變賣了全部家當，他的母親實在苦不過，外出借錢再也沒有回來。孤苦伶仃的夢溪與伯母相依為命，可老天就是不長眼，又讓他的伯母積勞成疾，一病臥床不起。

夢溪滿臉的笑意，看不出一絲苦澀。不知他從哪里拿來一個地瓜，招待我和老爸。他伯母聽說我是他的同學，連忙要夢溪扶她坐起來，她用骨瘦如柴的手，在枕頭下摸索什么，夢溪欲攔又止。我一看驚呆了。我看到那是一聽可樂，不錯，是我昨天給夢溪的那聽可樂，是我每天都要喝上三、五聽的可樂！

我雙手接過可樂，緊緊地捧在胸前，心中翻江倒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默默地注視著夢溪明亮的眼睛，輕輕放下那聽可樂，情不自禁地擁抱了夢溪。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

學校：湖北大冶一中

導師：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