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安：粵澳合作布新局

胡　進

7月26日的濠江，酷熱難耐。在澳門路氹一片“廢棄”工地的旁邊，坐落著一個耀眼的蛋型建筑——東亞運動會體育館(又稱澳門蛋)。這里正在進行澳門特區第三屆行政長官選舉一一結果，澳門前社會文化司司長崔世安以高票當選。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選舉，52歲的崔世安以惟一候選人當選澳門新特首，意味著將承載更多壓力與民眾期望。

崔的競選綱領，把“應對全球金融危機”列在第一位。然而。對其當選后施政的輕重緩急。澳門各界卻各有期待。崔首先要“爭取民意，穩定民心”而“民意”希望他優先處理“房屋問題”和“貪腐行為”。

無論如何，崔接盤的澳門，已完全不是十年前的那個澳門了。這也因而成為他面臨的一個全新“作業”。

這位公開正式場所只穿黑色或深色西裝打藍色或條紋領帶的澳門新特首，嚴謹謙遜得像公司里新來的實習生。

自宣布參選第三任特首以來，崔世安在公開場合說過不下十次“不好意思”，其他口頭禪還包括：“假如我有幸當選”、“給我個機會……”、“我會研究”、“別見怪……”、“歡迎批評我”……在過去的兩個多月里，崔世安公開致歉的次數要多過執政十年的特首何厚鏵。

何、崔二位風格相去之遠，猶如他們所面對的澳門與難題不可同日而語一般。

十年前，作為澳門特區政府首任特首，何厚鏵面對著一個警員貪腐、街頭槍戰、富人移民、經濟連年負增長、失業率飆升、信心萎靡的澳門。

十年后，同樣出身世家的崔世安。亟需解決2003年以降賭權開放、一賭獨大帶來的諸多“后遺癥”與“發育不良”。

與澳門首任特首何厚鏵“開創”使命不同的是，崔世安除需做好“傳承”，更重要的是“創新”，這將是這位52歲新特首的新使命。

祛除歐文龍陰影

競選期間，澳門大型社團工聯與澳門社會政策研究學會聯手調查民意，結果顯示，逾七成受訪者認為崔擔任行政長官后，須優先處理房屋問題。

房屋問題是澳門經濟一賭獨大的“后遺癥”之一。澳門地盤小，賭場卻越建越大，民居校舍只能小心翼翼地見縫插針。晚上霓虹燈亮起，澳門街頭滿眼只有一個單詞——“CASINO”(賭場)。

土地資源的緊張，直接導致地價、樓價與租金的飆升。澳門街坊總會理事長姚鴻明說：“普通市民的收入早就跑不過樓市了。”總會會長梁慶庭認為，新一屆政府應加快興建公屋進度，盡快讓輪候設屋、經屋(類似于貧民窟的舊房)的居民上樓(住進電梯樓)。

在投票當日，出席會議但惟一拒絕投票的選舉委員、立法會議員高天賜指出，澳門的民生問題非常嚴重，尤其在居住及醫療方面。建議崔世安當選后，應該主動與市民溝通，公平執政，避免利益輸送。他希望崔氏盡快落實推動公共行政改革，建立高官問責制，建設廉潔社會。

競選中，一向低調的崔世安多次講起自己的家庭出身。從他的自述中，不了解的人絕對不會認為，這名“爸爸只是一個小商人”，“喜歡去漁棚買魚吃”，“留學時在餐館洗碗，除了廚師，所有粗重功夫都做過”的“普通人”，會是澳門三大家族崔德祺(與何賢、馬萬祺齊名)的侄子。

澳門時政分析人士、政法學會會長何偉添說，崔世安極力淡化豪門背景，把姿態壓低到不能再低，是為了更好地塑造自身公正廉潔的形象，爭取民意，穩定民心是他當前的首要大事。

由澳門理工學院一國兩制研究中心制作的調查報告顯示，在下一屆政府應著重處理問題方面(多選)，61.51％的受訪民眾選擇了“貪腐行為、利益輸送”，位居第一；此外，“社會公平度”的選擇率偏低。

澳門工聯副理事長、議員關翠杏認為，新一屆政府應建立有效制約高官的權力，創建問責制度。貪污金額高達八億澳元的歐文龍雖然已過去兩年多，但陰影仍在澳門民眾心間揮之不去，政府的公信力仍待重塑。

崔世安當選特首毫無競爭，但他仍然謙遜得甚至有點謙卑、敦厚實誠的“好好先生”形象，也有利于讓民眾忽略他的豪門身份。“但最重要的是，崔能夠堅持自律。同時安排制度性他律。”

除了房屋問題，還包括盤活與扶持本地中小企業，縮小貧富差距以及提升澳門年輕人的教育程度與價值觀。澳門年輕人輕視學歷早已名聲在外，畢竟，賭場里隨便一個小荷官月收入比大學剛畢業的同齡人還高。

一國兩制研究中心主任、澳門基本法委員會委員楊允中認為，崔的當務之急就是“保住成績繼續發展，爭取民眾的認可”，其次是“著力解決新問題”。

在楊看來。新問題之一是調整產業適度多元化。這個問題之“新”在于，口號喊了多年，遲遲未能兌現，那么，崔世安將如何兌現?

放眼內地，多元謀變

在崔世安的競選綱要中，列在第一的是“應對全球金融危機”。

客觀地說，全球金融海嘯之于澳門的沖擊，遠不如香港甚至珠三角來得洶涌，但著實打醒了澳門人——2008年11月，美國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投資的威尼斯人度假村資金鏈斷裂，宣布暫停其五六期工程，11000名建筑工一夜之間失業，樓市、旅游、酒店、服務業等，也如多米諾骨牌般遭受沖擊。

今年首季度，澳門GDP比上年同期下跌12.9％，失業率已由2008年三季度的3.1％，攀升至今年首季度的3.8％。這也是澳門回歸以來，季度GDP首度出現雙位數字跌幅。連續兩季的負增長，正式宣告澳門經濟步入衰退。澳門博彩監察協調局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澳門博彩業收入為518.71億澳門元，同比下降12％。

面對經濟困局，崔世安在當選后表示，首要任務是保民生和保就業。但相對其5年任期，各界更期待其引領澳門成功進行經濟轉型，在澳門經濟多元化的發展模式上有所突破。

隨著經濟危機加深，崔世安恰恰可以借此時機，適當調控博彩業發展的速度和規模。提高監管水平，發展多元化。

澳門經濟以博彩業獨大。根據澳門博彩研究協會數據，2007年，博彩業毛收入占GDP的比重約為66.4％，博彩稅占財政總收入的63.9％。

尤其自2002年澳門開放賭權、引入外資以來，澳門博彩業發展速度驚人，目前澳門GDP總值比1999年增長了3倍，博彩業的毛收入已超越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一躍成為全球“第一賭城”。

面對澳門博彩業高速增長的多方面隱憂，2008年，從中央到特區政府都開始采取調整措施。當年4月，澳門政府宣布凍結澳門賭業規模，在六個持牌運營商的基礎上，不再增設新的牌照。不再批地建賭場。同時。自2007年5月至2008年9月間，廣東省也先后四次收緊內地居民赴澳自由行簽注，與澳門政府的調控政策遙相呼應。

事實上，早在2000年，首任特首何厚鏵在施政報告中，就提及經濟多元化發展的意圖。此后。多元化的發展模式被廣泛討論與推行。國家副主席習近平今年年初訪問澳門時也指出，從此次金融危機的沖擊中認識到，澳門經濟“必須走適度多元

化的發展之路”。

由于博彩業本身具有多元效應，澳門政府及相關研究學者除一致看好澳門發展旅游服務業。近年也強調會展業以及文化創意等產業的發展。

但彈丸之地澳門，面積只有27.5平方公里，人口僅50多萬。囿于多種因素制約。與博彩業迅猛增長相比，澳門適度多元化的進程推進緩慢。

橫琴“試驗田”

澳門適度多元化的重要出路，指向了一個處于廣東珠海市南部、與澳門隔河相望的島嶼——橫琴。

橫琴是珠海市146個海島中最大島嶼，總面積為澳門現有面積的3倍左右。島上可供開發土地面積53平方公里，現仍有40平方公里土地未開發。

澳門與橫琴島的淵源可以追溯至回歸以前。由于澳門自身資源有限，澳門早年就曾通過民間渠道與內地政府商議，希望將橫琴劃給澳門開發。但此后。關于橫琴島的開發主體、定位與發展規劃幾經易動，橫琴島的開發也進展緩慢。

直至2004年。廣東省政府提出“泛珠三角橫琴經濟合作區”的概念，才明確了以“泛珠合作、粵澳為主力”開發橫琴的方針。此舉意味著橫琴的開發，被納入區域的整體發展規劃，澳門亦明確將參與其中。

今年6月2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橫琴總體發展規劃》，將橫琴納入珠海經濟特區，提出通過重點發展商務服務、休閑旅游、科教研發和高新技術產業，逐步將橫琴建設成“一國兩制”下探索粵港澳合作新模式的示范區。

根據規劃，橫琴島上1平方公里的土地將以租借的形式交到澳門政府手中，用于澳門大學橫琴校區建設。租賃期限自該校區啟用之日起至2049年12月19日止。

據澳門官方媒體《澳門日報》報道，橫琴島有約5平方公里的土地將作為粵澳合作項目地，澳門大學橫琴校區只是澳門與廣東合作的第一步。

至于余下4平方公里的開發，雖然目前規劃并未出臺。但中央政府將不會允許澳門的博彩企業搬進去。很可能是建設度假村，發展文化產業，或者設立綜合性場館。

橫琴島的開發。不僅可助澳門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提供給澳門多元經濟發展契機與平臺，令橫琴變成適度多元化的“試驗田”。

全面加強與珠三角地區的合作，是今后澳門發展的，必由之路。《珠江三角洲改革發展規劃綱要》，為粵港澳緊密合作確立了新起點，粵港澳合作也面臨新的發展機遇。崔世安上任后，要有承擔改革的勇氣和魄力，在整體城市規劃方面多下工夫，令澳門發展再上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