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術老師

佚　名

我在高中讀的是美術班，整日除了上文化課，就是畫畫，下課后就吆喝著“哥們”一起去網吧打游戲。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雖然外表干干凈凈，不說話時看起來也斯斯文文的。我還想告訴大家一個秘密，那就是在高二前的17個無聊的年頭里，我都沒有談過戀愛。我畫畫不怎么樣，主要是不喜歡那個整日繃著臉的美術老師，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錢似的，尤其是我，好像欠她的最多。高二下學期到了，有好幾天里我都沒有看見我們的美術老師。她不在更好，我樂得逍遙自在。

后來，記不清是哪一天的下午，陽光有些刺眼，我聽見畫室外的走廊上傳來了聲音，是我們班主任的大嗓門。在他的帶領下，畫室進來了好幾個人，除了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其他人都是我熟悉的學校領導。這時班主任指著年輕人說：“這位是你們的新美術老師，會一直帶你們到高考。你們要跟他好好學習。大家歡迎新老師!”校領導帶頭鼓起了掌，畫室里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班主任又交代了幾句，就留下新老師，和其他人出去了。

我開始觀察他。他20歲左右，看起來很精神的樣子，上身穿著白襯衣，下身穿著淡藍色的牛仔褲，眉毛濃濃的，嘴角上翹，估計笑起來會很好看。讓我最感興趣的還是他的眼睛，有著鴿子般的灰色瞳仁，眼神深邃而清澈。

他好像有點羞澀，踱了幾步，然后站定，說：“大家好，我叫劉艾，以后會和大家一起學習。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第一次見面，可以請你們作個自我介紹嗎?”

大家面面相覷。我哼了一聲，這樣的開場白我在電視中見得太多了。不一會兒輪到我作自我介紹了，我發現劉艾正微笑地看著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慌亂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我說：“我……我……我叫萬曉……”

同學們哄堂大笑，一個夸張的聲音響起：“偶……偶……偶叫萬曉。”我恨不得立刻找一個地洞鉆進去，有一種很想逃跑的沖動。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我在畫室鋪好了紙，準備畫畫。一個“哥們”湊了過來，說：“喲，萬曉，當好學生了!怎么，想不想和‘哥們一起出去轉轉呀?”我頭也不抬地說：“沒有時間!”當他走了之后，我開始想起這兩天我竟然沒有去網吧打游戲。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我真的洗心革面了?還是為了讓新來的美術老師對我有個好印象?我抬頭看見了我的美術老師劉艾，他正在給大胖改畫，神情那么專注，以至于我可以放肆地打量他。這是一個晴朗的下午，陽光從窗外射進來，老師的半邊臉都鍍上了一層金色。我還發現，老師的睫毛很長，撲閃撲閃的，很可愛。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老師已經走到了我的旁邊。我看看自己畫板上的白紙，不好意思地望著他笑了笑。他命令似的說：“你起來。”我順從地站起來，把手中的鉛筆遞給他。他坐下來，開始幫我打稿。這時，我聞到了老師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的一種香味，是煙草和著香皂的淡淡清香。老師的手白皙而修長。我站在他的旁邊感到一陣幸福的眩暈。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我每天都在畫室畫畫，朋友們都驚奇我的改變，只有我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那就是引起美術老師的注意。可是他好像沒有發現似的，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對我絲毫沒有多過對其他人的關心。尤其讓我傷心的是，我們的老師已有了女朋友，而且還很漂亮，是他的大學同學。

晚上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二黑笑我說：“曉曉，你是不是看上美術老師了?”我沒有說話。我的死黨欣反擊道：“曉曉怎么不可以喜歡人家了?”

我說：“二黑，你給我小心點，有種的單挑。他他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誰都知道我是游戲王，誰挑得過我?

我還是很努力地畫畫，只是變得傷感了，一天我照鏡子時發現，我的頭發竟然也長長了。我對自己笑了笑，發現自己的笑容也不是那么難看。老師的女朋友我們都見過，很漂亮的女孩子，有著烏黑的長發，有時候會在我們畫室樓下等他。而我們的老師每次看見她都會露出微笑。我在旁邊看得直想哭。我只得逃離，不然眼淚就會掉下來，讓人看見了笑話。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畫畫的水平飛速上升，有時候還會幫助同學改畫。可是有好幾天，我都發現我們的美術老師悶悶不樂，有時候說起話來還很嚴厲。

一天下午，大胖神秘地告訴我：“老師和他女朋友鬧別扭了。”我問為什么。他說老師的女朋友嫌他在這里工資低，要他調走，他卻不愿走，所以鬧著要分手。我聽后心里充滿不平，這樣的女人老師為什么要喜歡?

我想美術老師應該發現了我喜歡他，因為他似乎有一點逃避我。但是沒有關系，這樣就好。

一天晚上我在畫室呆到很晚，這么長時間以來，我發現自己愛上了畫畫。約深夜12點時，我收了工，鎖了畫室門，卻發現旁邊畫室的燈亮著。這么晚了是誰還在畫畫?我從窗戶邊經過，又退了回來，因為我看見了美術老師。他畫的畫好大，是平時畫的好幾倍。從窗戶里只能看見他的側面，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種想哭沖動，因為我的老師他看上去很不開心，可是我卻不能幫他，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這么默默地看著他。他的手還是那么白皙修長，時而舞動，時而停下來。

女生宿舍樓和畫畫樓是相對著的。那天晚上我就站在宿舍的6樓，遠遠地看我的老師，隔得有些遠，但還是可以看見畫室的燈光，也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他畫了整整一夜，我在對面的6樓站了整整一夜，看了他一夜，也流了一夜的淚。

天亮了，他回去了。我用涼水沖了個頭，就上課去了。下午他沒有來，我的心繃得緊緊的。第二天下午，我激動地看到了他。他老遠就和我打招呼，似乎很精神的樣子，還是那身裝扮，白襯衣還是那么干凈，連臉上的笑容都是。他好像很愉快的樣子，讓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我們就這樣相視笑了。

到現在我一直認為高中就是我的轉變時期，就像作繭自縛的毛毛蟲一樣，終有揚起翅膀飛翔的一天。從那以后，我在老師燦爛的笑容里，更加努力地學習，終于考上了夢想中的大學。

后來，有一天我遇見美術老師時，他說他知道那晚我一直都陪著他。

我的美術老師，沒有給我愛，卻教會了我愛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