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解密：侯躍文身后事

孫 欣

侯躍文生前最煩打官司,他曾在談到“郭汪”名譽權官司時表示,“別給人家法院添太多麻煩,讓法院騰出更多時間去辦點大案要案。”

說這話時,他絕對想不到自己身后接二連三給法院找了“太多麻煩”。因為侯躍文猝死沒來得及留下遺囑,如同電視連續劇一樣的侯家的官司成為近期新聞一大看點。

與主審侯家遺產案法官同屬北京西城法院民二庭的趙長新法官從法律的視角,獨家向本刊讀者梳理了侯家官司的這團亂麻。

誰動了遺產

最關鍵的是遺產案。這個案子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起普通的遺產析產案件。可是因為侯躍文這個過世的名人的緣故,案件的每個過程都成為新聞向世人放大。

今年年初,29歲的侯瓚將12歲的妹妹妞妞起訴到法院,希望法院通過此案調查侯躍文名下的銀行存款和交易記錄。調查結果出來后,侯瓚提出申請,要求變更、追加被告,將其妹妹變更為原告,追加侯耀華為第一被告,侯躍文的師侄牛成志為第二被告,侯躍文弟子郭曉小夫婦二人也成為被告。

侯瓚在申請書中稱,從法院調查取證得知,牛成志取走父親名下的多筆銀行巨款,郭曉小夫婦二人用私家車并雇搬家公司拉走了玫瑰園的所有物品。而侯耀華第一時間趕到玫瑰園主持料理后事,并實際控制了父親位于玫瑰園的所有遺產和證件。除一部車由侯耀華使用近一年之后交付給侯躍文小女兒的監護人以外,便沒有將剩余遺產分配給她們的意圖。

侯耀華是侯躍文的二哥,比他大兩歲。因為家貧,從小兩人就擠在一張床上。因為侯躍文的多次婚姻,據說其傳統的哥哥侯耀華很不滿意,侯躍文常對人說:“我二哥依然在管著我,他知道什么時候當二哥,什么時候當二爺。”因此圈里人習慣叫侯耀華“二大爺”。

侯躍文的死訊一傳來,侯耀華第一個趕到,并主持了此后的追悼會等事宜。一年后,侯躍文財物全部被搬到租的房子里。“玫瑰園中最后連燈泡都被摘了”,廚房柜子也在今年1月份后被拆走。

在案件的被告人中,相聲演員牛成志被控“取走侯躍文名下多筆巨款”。在證據交換時,法院出示了此前從銀行調取的證據。證據顯示,牛成志多次從侯躍文的不同賬戶上取款,其中最大的一筆從柜臺取走了120萬元。對此,牛成志回應說:“我不是私下取款,也不可能背著他們取出來錢。取款是經過侯躍文家里人同意,錢也用來處理其后事。”牛成志表示,他是幫忙取款,當時還有人主事,侯瓚也在場。

趙長新法官:在遺產繼承案件中,經常出現繼承人或者繼承人以外的第三人擅自轉移、隱匿被繼承人財產的情形。第三人有的是與被繼承人相當熟識的人;有的則是受某繼承人委托,幫其轉移、藏匿財產,從而與該繼承人形成委托代理關系。

對于第一種情形,如果第三人并不具有《繼承法》第二章規定的可分得遺產的資格,其無權占有繼承人的財產,應當向繼承人返還。

如果是第二種情形,受托的第三人如不知道其轉移、藏匿的財產并非委托人合法占有,則其從主觀上并無過錯,只要向委托人或者合法繼承人歸還,即不再承擔其他民事責任;受托的第三人明知財產非委托人合法占有,在合法繼承人要求該第三人返還時,第三人仍然替委托人隱瞞,應當視為其與委托人串通,侵犯合法繼承人的利益。如因轉移、藏匿財產造成合法繼承人損失的,委托人與受托人應當向合法繼承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與遺產有關的還有侯躍文的同居女友陳一嘉。有消息說,在侯死后她從玫瑰園拉走整整兩車東西。但侯躍文的徒弟郭德綱明確表示:“不會。人家早就結婚生孩子去了。”侯躍文的弟子賈倫也稱,陳一嘉已經另組家庭結婚生子,和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而在侯瓚提交的訴訟中,三個被告人中也沒有陳一嘉的名字。

不過在侯躍文的追悼會上,侯躍文的兩任妻子都沒有出現,只有這名女友忙前忙后。據圈內人士透露,“陳一嘉一直深愛侯躍文,侯躍文在經歷了兩次失敗婚姻后也對這段戀情顯得格外珍惜”。但侯躍文的大女兒卻極力反對父親的這門婚事,其中最不能讓她接受的就是這個準媽媽居然比自己的年齡還要小,就這樣,侯躍文的戀情在女兒的壓力下沒有公開。

陳一嘉在侯躍文去世前一直和他同住在玫瑰園,直到追悼會當天,才默默搬出。

趙長新法官:我國《繼承法》規定的繼承人中的配偶,不包括未婚同居者。

應當引起注意的是,在被繼承人死亡時,與其未婚同居者往往實際掌控著雙方共同財產以及被繼承人的遺產,對于某些財產是屬于遺產,還是同居另一方的個人財產往往有較大爭議。在此情形下,為避免侵犯繼承人的利益,特別是便于日后可能進行的析產、繼承訴訟中事實的查明,未婚同居者應當暫時妥善保管雙方共同財產以及被繼承人的遺產,不宜對其占有的財產藏匿、變賣。

之所以這么多關系同時出現在侯躍文的遺產案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的家庭關系復雜。

侯躍文生前有過兩次婚姻。兩任妻子給他分別生了兩個女兒,29歲的大女兒侯瓚和12歲的妞妞,兩個女兒都由自己的母親撫養,平時與父親來往不多。所以侯躍文的生活其徒弟參與得更多一些。他與二哥侯耀華因為共同的事業也比別的親戚走得更近一些。

侯氏兄弟兩人的好友“王魏冬至”對媒體分析,“侯耀華不是想侵占遺產,他重男輕女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了,不想財產落到外姓人手里”。他說:“我覺得侯耀華也知道這個遺產不應該要。但是因為侯躍文離婚了,他和兩任妻子都離婚,兩個女兒都跟了別人,而且女兒早晚都要嫁人的。按照法律,他的遺產是要給女兒的,但是按照我們傳統的觀念,女兒都是外姓人,侯耀華是覺得這些東西都給了外姓人不是給他們侯家的,實際來說侯耀華真的不缺這些東西,如果侯躍文有兒子的話那侯耀華就肯定不會吭聲。再者侯躍文平時跟她們來往也不多,而且第二個老婆是因為背叛了侯躍文,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趙長新法官:如果因猝死等意外情況,被繼承人沒有來得及留下遺囑,則其遺產應當按照《繼承法》中有關法定繼承的規定以及《婚姻法》的有關規定進行。

即被繼承人的財產中應屬夫妻共同財產或者家庭共有財產以及與其他人共有財產的,應當先對共同財產進行析產,之后再由繼承人按照法定繼承順序進行分割。遺產的分割,按照《繼承法》的規定:第一順序繼承人是配偶、子女、父母; 第二順序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繼承開始后,由第一順序繼承人繼承,第二順序繼承人不繼承。沒有第一順序繼承人繼承的,由第二順序繼承人繼承。

債務誰償

屋漏偏逢連陰雨。

在遺產官司沒有分曉時,因為侯躍文名下的別墅拖欠貸款達一年之久。銀行見無人還貸,將侯躍文女兒侯瓚及擔保的開發商告上法庭。

中國銀行昌平支行起訴說——

2004年3月,銀行和侯躍文、玫瑰園別墅有限公司(開發商)簽訂了《樓宇按揭擔保貸款合同》,約定侯躍文向銀行貸款500萬元,購買昌平區玫瑰園的一套別墅,期限為120個月,開發商是擔保人。合同簽訂后,銀行依照約定向侯躍文發放了全部貸款。

從去年6月開始,侯躍文的別墅貸款存在逾期還款。銀行多次向侯躍文的女兒及開發商催要,但侯躍文的女兒沒有按照《繼承法》規定清償侯躍文名下的貸款,開發商也沒有履行擔保責任。截至今年3月20日,侯躍文名下這套別墅已經連續拖欠4期貸款,所欠本金50萬元,利息17.8萬余元,罰息2.5萬余元,共計70萬余元。因此,中國銀行昌平支行將侯躍文的女兒侯瓚和玫瑰園別墅有限公司告上法庭,要求侯瓚清償上述70萬余元貸款,開發商則承擔連帶責任。

記者連線昌平法院,法官表示,案件剛立案,可能會有變化,所以暫時不能接受采訪。法律界人士認為,這個變化應該是跟在西城審理的遺產案緊密相關的。

趙長新法官:繼承遺產應當清償被繼承人依法應當繳納的稅款和債務。在與被繼承人有關的遺產分配和債務官司都在法院進行審理的情況下,債務官司必須以遺產分配的審理結果為依據,而遺產分配尚未審結的,債務官司應當中止訴訟。

對這個案子,身為被告的侯瓚的回答是,“從法律的角度,先要明確一些事情、一些關系,這些都梳理清楚以后才能分清責任,然后才能說誰來承擔。包括房貸的事情,只是需要時間。”

趙長新法官:根據《繼承法》規定,清償債務應以債務人的遺產實際價值為限。繼承人放棄繼承的,對被繼承人的債務可以不負償還責任。也就是說,繼承人有清償被繼承人債務的義務,但該義務應當始于其實際取得繼承財產時,而且應當以其所繼承的財產的價值為限。

西城的遺產案子本來預定在7月30日開庭,后被無限期推遲。據知情人士透露是因為原被告雙方的原因,比如他們提出了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請求。也有人猜測是因為媒體關注過度,原本認為無所謂是否公開審理的原告方也含糊了。如果最終雙方都提出不公開審理,法庭也只能遵從當事人意見了。

有一點可以肯定,摻雜了太多復雜元素的侯家大院的連續劇,不管這個案件是否公開審理,注定都是一場違背侯躍文意志的鬧劇。

(侯躍文亦被稱為侯耀文)

(摘自《法律與生活》半月刊2009年8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