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4歲時，已是家里的頂梁柱

朱學仕 趙紅娟

4歲,本該是一個孩子躺在父母懷抱里撒嬌的年齡,但張曉卻無法享受到這種歡樂和幸福。在張曉4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因車禍離開了人世,母親隨后也癱瘓在床。為了照顧母親,這個處在懵懂中的少年,毅然承擔起了照顧母親的責任。不但給母親做飯,還為母親洗衣服擦身。張曉用他那稚嫩柔弱的肩膀,給母親的生活支撐起了一片生命的陽光。

年幼的他挑起照顧母親的重任

1989年,張曉出生在內蒙古阿拉善盟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張曉只有2歲多的時候,在母親曹雪紅的啟蒙下,他就能夠背誦20多首唐詩。看到張曉如此聰明,曹雪紅和丈夫心里非常的高興。

可讓曹雪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一場無情的車禍,奪去了丈夫的生命,也奪去了曹雪紅剛剛擁有的幸福生活。曹雪紅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凄風冷雨。在丈夫去世的那段時間里,曹雪紅整日以淚洗面。她一次又一次地哭喊:“你不是說好要和我將兒子培養成大學生嗎,你將我們母子倆留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該如何生活呢?”當時,還有點不太懂事的張曉,不知道父親的離去對他和這個家庭意味著什么,可他知道,從此再也看不到疼他親他的父親了。

母子倆沒有任何生活來源,曹雪紅不得不帶著張曉過起了居無定所的生活。好心人借給母子倆一間用來堆放柴禾的破房子。從此,這個沒有窗戶漏風又漏雨的屋子,就成了張曉和母親棲身的場所。曹雪紅傷心過度,病倒了,這下,照顧母親的重擔,從此就落在了只有4歲的張曉的肩膀上。

“我不能走路了,這該如何是好呢?”曹雪紅的哭聲中充滿了絕望。“媽媽,我可以照顧你呀。”小張曉的話語,給陷入絕望中的曹雪紅增添了一點活下去的動力。

當初搬到這所房屋的時候,母子倆身上只有幾元錢,根本不可能去買生活用品。鄰居一個老太看到張曉和母親如此的可憐,將一個廢棄的小鐵鍋給了他們。一看有了小鐵鍋,張曉馬上又到附近去撿拾柴禾。逐漸地,周圍的柴禾都被張曉撿拾完了,他便又到離住處兩公里左右的河灘去撿拾柴禾。

剛開始,張曉根本不會做飯,煮出的稀飯常常半生不熟。可為了鼓勵兒子,曹雪紅從不埋怨兒子。眼看著其他孩子早都上學了,曹雪紅決定將張曉送到學校去讀書。80元的學費,對張曉來說成了一道難題。張曉知道母親沒有能力為自己籌備學費,決定自己想辦法。

張曉開始在平涼街頭撿破爛。在平涼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都留下了他瘦小的身影。無論是礦泉水瓶還是破塑料盆,在張曉的眼里都成了寶物。在撿破爛的那段日子里,張曉的臉被太陽烤的黝黑黝黑。雖然這樣,可整個夏天,張曉撿破爛所賣的錢,還不到20元。

張曉和母親摟在一起放聲大哭。張曉用手背擦著眼淚說:“媽媽,我不上學了,再大一點我出去打工掙錢養活你。”

后來還是房東老太的孫子得知情況后,借了50元給張曉。

交了學費后,想著別人熱心借了50元,無論如何也要將錢還上。可是,短期內還上50元錢,對于張曉和母親曹雪紅來說,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曹雪紅最后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賣掉一床新被子和毛毯。這兩樣東西,是結婚的時候買下的。即使在新婚時,曹雪紅也沒有舍得蓋過一次。這兩樣東西,更是她和丈夫愛情的見證和紀念。但為了還借款,曹雪紅含淚賣掉了。

東西僅僅賣了80元。還掉了50元借款后,想想兒子以后讀書還要生活費,曹雪紅決定帶著張曉到西安去碰撞命運。在母子倆的心目中,西安是個大都市,到了西安后,即使乞討撿破爛,可能錢要比在平涼來的容易許多。

可到了西安后,一切并非張曉和母親所想的那么容易。想撿破爛吧,那是人家原先撿破爛人的“地盤”,根本不讓他們撿。想乞討,可沿著街道走了大半天,就是不好意思開口。一連在西安呆了三天,每到晚上,張曉和母親就在路邊的椅子或石凳子上湊合著過夜。在剛到西安的兩天里,母子倆沒有舍得買任何東西吃。直到第三天,實在饑餓的難以忍受,張曉和母親才走到了一個小面條店,買了一碗面條。店老板看到母子倆互相讓來讓去,說你們多買一碗不就得了。老板哪里想得到母子倆的窘迫。

西安呆不下去了,母子倆又回了老家。

能吃饅頭對他來說是一種奢望

沒有工作也沒有任何收入來源,張曉和母親只能靠周圍的好心人的施舍艱難度日,往往是上頓連不上下頓。為此,張曉常常到附近的菜農地里,將菜農不要的白菜撿回來,和母親一起食用。有時候,周圍好心人送來饅頭或者面條,張曉總是都留給母親。而每次他都騙母親說,自己已經吃過了。

一次,同班的一個同學來找張曉玩,發現張曉吃白菜的秘密。也正是同學的這個意外發現,改變了張曉和母親的生活。

同學的爺爺不相信孫子所說的話,他到了張曉的家后,才發現張曉的家里確實窮得家徒四壁。這位熱心的爺爺決定幫助張曉和母親,他說:“你們生活太困難了,我認識咱們這里部隊的劉政委,他是個很熱心的人。你給他寫封求助信,肯定對你的生活有所幫助。”

曹雪紅反對兒子寫求救信,她感覺這不切實際:“人家一個部隊政委,怎么會理睬我們呢?”于是張曉瞞著母親,給劉政委寫了一封求助信。 張曉害怕母親責怪,沒有敢將寫信的事情告訴母親。讓張曉不敢相信的是,穿著軍裝的劉政委真的來到了張曉所在的學校。劉政委給張曉帶了兩箱子書,還帶了一壺油和一袋子大米。過了幾天后,劉政委和妻子又特意去了一趟張曉的家。當看到母子倆的生活如此艱辛時,劉政委當時也流淚了。“我沒有想到,你們的生活比我所想的還要困難。你們放心,我會盡能力幫助你們。”聽著劉政委那溫暖的話語,曹雪紅仿佛看到整個世界瞬間充滿了溫暖。更讓曹雪紅沒有想到的是,劉政委和妻子臨走的時候,還將50元錢硬塞到了他們的手中。

從此,只要一有機會,劉政委就會不時的看望張曉和母親。劉政委的熱心幫助,讓在黑暗和困境生活中的張曉和母親看到了一片希望的曙光。張曉決定更加努力的學習,他相信,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張曉成了一名初中學生。按照一般要求,張曉要住宿在學校。可張曉的條件不允許,一是他交不起住校費;再者即使能交得起住校費,他在學校住宿后,母親的生活起居又該怎么辦呢?

連幾十元一輛的舊自行車都買不起,張曉只能靠兩條腿上下學。于是,在張曉所就讀的中學,許多同學常常看到這樣的場景:每天中午下課后,張曉總是一路跑著向家里趕去,在家里呆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又跑步著到學校去上課。同學們哪里想到,這個總是跑步上下學的少年,回到家里后,根本不是吃到了熱氣騰騰的飯菜,而是要回到家里幫助照料母親。

當時,張曉的家到學校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在天晴的日子里,張曉跑步上學也無所謂。可遇到下雨天,張曉穿著布鞋,行動起來非常的不便。每天中午放學從學校趕回家,身上淋成落湯雞不說,腳上和褲腿上全都沾滿了泥巴。

盡管條件十分艱苦,而且經常食不果腹,但張曉從來沒有埋怨過,更沒有嫌棄母親拖累了他的生活。在困難面前,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更成熟了。

好多次,想想自己不能為兒子創造美好幸福的生活,反而拖累兒子還需要他照顧,曹雪紅對生活就心灰意冷。可當看到兒子是那樣的堅強樂觀,曹雪紅在絕望中仿佛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雖然家里很窮,可張曉從不與其他同學攀比。她對媽媽說:“媽媽,只要你能在這個世界上獲得長壽,這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夏天張曉和母親還好熬,可到了冬天,張曉和母親往往是度日如年。北方的冬天寒氣逼人,屋子里沒有取暖設備加上房屋漏風,常常讓張曉母子凍得瑟瑟發抖。晚上寫作業的時候,張曉將炕頭當作桌子,坐在自己訂做的小板凳上寫作業。為了御寒,張曉穿上了母親的破棉襖。可是,由于腳上沒有襪子穿,整個冬天,張曉的腳上總是有凍裂的口子。

苦難,對于懦弱的人來說是攔路虎。但對于堅強的人來說,則是前進的動力。從小學到初中,張曉的成績每次都名列前茅。這個陽光少年,正在艱難的跋涉中,向著更高的目標邁進。成了高中生后,張曉知道,高中的學習緊張,沒有時間撿柴禾。為了能夠多撿點柴禾,張曉開始忙碌開了。每天早晨很早,張曉就到河灘里去撿柴禾,剛開始是用背馱著柴禾回家。馱了一段時間,附近的一位菜農實在不忍心看到張曉如此的辛苦,就將自己用來運輸菜的三輪車借給了張曉。騎著鄰居的三輪車,張曉樂開了懷。“媽媽,趁著有這個三輪車,我要將整個冬天做飯用的柴禾全都撿好。”

曹雪紅眼淚流了下來。本該是她照顧兒子,如今卻顛倒過來了。

不離不棄將孝心進行到底

每天早晨5點多,張曉便早早的起床,給母親燒好開水,并將饅頭放到床頭后,張曉便匆匆向學校趕去。中午12點放學后,張曉又急忙向家里趕去。回到家里后,給母親喂了饅頭和開水后,張曉顧不上自己喝點熱開水,抓個饅頭在上學的路上邊跑邊啃。一碗熱騰騰的面條或者冒著熱氣的饅頭,對于張曉來說,那根本就是奢望。

每天的奔波已經夠張曉受的了,可老天仿佛還要試驗這個少年。就在張曉上了高中幾周后,曹雪紅的下體突然失去了知覺,這也就意味著她對大小便失去了知覺。于是,張曉在上學當中又多了一項“必修課”,收拾母親身體下的贓物。每天中午回到家后,張曉將母親身下的被屎尿弄臟了的褲子,替母親換下后,再將干凈的褲子給母親換上,然后在洗衣盆里急忙洗起衣服來。曹雪紅難過地說:“曉兒,都是媽不好,媽拖累了你。媽對不起你。”張曉笑著說:“媽別這么說,我是你兒子,照顧你是應該的!”每每聽到兒子這么說,曹雪紅不由的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泛濫。她哭泣兒子為什么這么命苦,年齡如此小就要挑起生活的重擔!

本來學校離家遠,還要照顧母親,盡管張曉上學都是跑步,可有時候還是難免遲到。看到張曉總是遲到,班主任便罰張曉打掃衛生。可與其他學生不同的是,其他被罰打掃衛生的學生,什么也不會做。只有張曉,每次被罰打掃衛生的時候,無論擦玻璃,還是掃教室門前的院落,他總是做得非常仔細。,

張曉學習好,可唯一的“壞毛病”就是遲到,這讓班主任傷了腦筋。在一個周末的傍晚,班主任決定來個“突然襲擊”進行家訪。在沒有通知張曉的情況下,班主任按照張曉報名時所填寫的地址,找到了張曉的家。進了院子后,看到張曉雙膝跪在地上趴在洗衣盆邊洗衣服,班主任驚呆了。他哪里想得到,面前的這個少年,已經從4歲的時候就開始洗衣服了。

看到躺在床上的張曉的母親,班主任還以為母親是在虐待兒子:“你睡在床上,居然忍心讓這么小的孩子洗衣服。”聽到老師這么說,曹雪紅哭了:“老師,我已經癱瘓好多年了,生火、做飯洗衣服就只能全靠我兒子一個人。”聽了曹雪紅的敘說后,班主任抽泣了起來,說:“張曉,你怎么不告訴我你遲到的原因,我錯怪了你。”隨后,班主任將張曉的小手緊緊地攥住說:“你是一個多么懂事的學生,以前體罰你我向你道歉。”

隨后,班主任也加入了奉獻愛心的行列,平時,除了送給張曉生活用品外,每到節日,班主任將學校所發放的食品自己舍不得吃,全都讓張曉帶回家去。

為了改變家里貧窮的面貌,在讀高中后,利用寒暑假,張曉到洗車行去打工爭錢。忙活整整一個月,也就只有50元的報酬。但對于張曉來說,這點錢,最起碼夠兩個月的房租。

上了高三后,因為要補課,張曉比以前更忙碌了。看到兒子越來越瘦弱的身體,曹雪紅心里非常難過。可是除了難過外,她又能為兒子做點什么呢?

一天,平涼農校的20多名學生到郊區體驗農民生活的時候,沒有想到“誤闖”進了張曉的家。同學們從鄰居口中聽說了張曉家艱難的生活以及張曉照顧母親的事情后,在場的老師和同學的心被震撼了,大家都抽泣了起來。大家都想不到,在這么一個物質發達的社會,還有這么寒酸的家庭。大家更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少年,居然獨自一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十幾年如一日,而且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

隨后,這些農校的學生,不約而同的都將手伸進了他們的口袋,將他們身上的錢全都掏了出來。盡管這些在農校讀書的學生,他們都來自邊遠的山區農村,家里經濟很不富裕。可此時此刻,這些學生們在抽泣的同時,你一角,我一元,將口袋里的錢全都放在了曹雪紅的面前,只短短的幾分種,就捐款將近120元。剎那間,愛的暖流在這個小小的屋子里流淌,真情之花在這個只有三平米的屋子里綻放。大家的愛心,讓這個寒冷破舊的屋子一下字顯得那么溫暖,那么的充滿了活力和希望。

平涼醫學高等專科學校獲悉了張曉的事跡后,破例錄取了張曉。學校還特意提供了一間宿舍,讓張曉和母親居住。2009年夏天,已經讀大二的張曉趁著放暑假間隙,在一所醫院進行勤工儉學。

曹雪紅說:“我是不幸的,但我又是幸運的,因為我有這么一個孝敬又懂事的兒子。”張曉則說:“作為兒子,我其實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孝敬父母本就是每個做子女應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