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腦壞死還能說話，癲癇女孩冒死手術終獲新生

呂 炅 陶啟熊 劉 暢

通常研究認為,人類大腦的左半球控制語言能力,右半球主管形象思維。一個17歲的女孩,因患病左腦萎縮,可她仍然能說話,而且能活動四肢。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患的是什么病?醫生能妙手回春喚醒青春的生命嗎?

重慶第三軍醫大學新橋醫院在對一位患癲癇病的女孩檢查時,竟驚奇地發現:患者左腦高達2/3的部分萎縮,但她依然具備基本的語言功能和行動能力??

為挽救花季少女年輕的生命,專家給出了兩個方案:一是進行探秘手術,但危險性極高,患者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再就是放棄手術治療,靜等死神來臨。

生死關頭,患者家屬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父母心痛,

天使女兒突患怪病

2009年1月,重慶市合川區的嚴閏及妻子張佳玉領著女兒嚴麗娜來到新橋醫院。因為女兒患癲癇久治不愈,這次他們慕名來找楊輝醫生。醫生通過檢查并詢問女孩的發病史,最后得出結論:孩子的病因源于幼時的一次高燒??

那是1993年3月的一天晚上,剛滿周歲的嚴麗娜莫名其妙地發起高燒,體溫高達39℃,嚴閏夫婦連忙將女兒送到醫院,經過10個小時的搶救,小麗娜的體溫終于降了下來。孰料,出院不久,小麗娜靈活的右手竟變得有些遲緩,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于是,他們再次將女兒送到醫院,并做了各項檢查,可終究沒查出問題所在。

接下來,嚴閏夫婦跑遍了重慶市各大醫院,均未確診。令人揪心的是,隨著小麗娜一天天長大,她走起路來竟有些踮跛,嚴閨夫婦為此暗暗落淚。1999年,嚴麗娜和同齡人一樣背起了書包。由于她走路不穩,思維也比別的孩子慢半拍,為此,沒少受同學取笑。一天中午,嚴閏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讓他迅速趕往學校。事情很快清楚了,原來有個女同學嘲笑小麗娜是“瘸子”,嚴麗娜忍無可忍就與對方廝打了起來。

寒假前,張佳玉又被學校叫去了。在辦公室里,校長拿著嚴麗娜倒數第一的成績單,面有難色地表示:嚴麗娜跟不上學習進度,還是把她送到殘障學校吧。張佳玉很不解,爭辯道:“校長,我的女兒不聾不啞,她不需要到殘障學校啊?！毙ｉL嘆聲說:“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們必須面對現實,她的學習成績實在太差,勉強留在學校,只會增強她的自卑感,不利于成長啊!”張佳玉略加思索,斬釘截鐵地說:“校長,古語不是說有教無類嗎?我的女兒一定會跟上的,而且不會比別的孩子差!”

看張佳玉堅持,校長動了惻隱之心,答應觀察一個學期再說。

回家后,知曉情況的小麗娜哭了起來:“媽媽,我喜歡學校,我不想離開?！笨粗畠罕瘋臉幼?張佳玉心中一陣刺痛,她鼓勵女兒說:“想留在學校,就只能把成績提高,你能做到嗎?”嚴麗娜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淚,握緊小小的拳頭,大聲說:“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不會比他們差?！?/p>

此后,嚴麗娜在學習上比往常更加努力了。下課后,別的同學在玩,她在整理筆記;其他同學回家看動畫片,她卻一遍遍地背誦九九乘法表。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學期結束,嚴麗娜的成績有了明顯進步,已經達到班上的中等水平,連老師都連呼“奇跡”。

成績上的進步,讓嚴麗娜漸漸自信起來,她和同學們的交流多了,大家也開始喜歡和她在一起玩。

此后,嚴閏夫婦在日常生活里也時常培養女兒對生活的信心。張佳玉特意給女兒買了裙子,嚴麗娜穿在身上高興極了,她踮著腳尖,像天使一樣開始“顛簸”起舞??

2003年4月,嚴麗娜報名參加了學校的運動會—200米短跑。運動會當天,嚴閏和張佳玉特意請了假,專門為女兒加油助威。雖然嚴麗娜是最后一個跑到終點的,但父母還是激動地說:“你雖沒取得名次,但足以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

歡聲笑語從此蕩漾在這個家庭的每個角落。孰料,幸福深處暗流涌動。

2004年9月的一天晚上,正在家里做功課的嚴麗娜突然感覺腦袋暈沉沉的,天旋地轉。不一會兒,只聽“砰”的一聲,她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嚴閨夫婦急忙將其送往醫院。經搶救,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大家發現,清醒過后的小麗娜開始無意識地上抬右手,頭和眼也總向左偏斜著。經檢查,噩耗如晴天霹靂般砸向嚴閏夫婦:嚴麗娜確診患有癲癇病!

左腦萎縮,

手術探秘還是等待死亡

由于當地醫院條件有限,醫生無法診斷患病的具體原因,只好開了一些鎮靜藥物,用于病情發作時使用。

不久,嚴麗娜的癥狀開始惡化。2004年11月初的一天,嚴麗娜在廚房陪母親聊天時,突然轉起圈,就在張佳玉問她為何在廚房跳舞時,只見灶臺上的鍋碗被打落在地,然后女兒如條直線般倒了下去?！斑恕钡囊宦暫?張佳玉嚇得魂都沒了,看著翻起白眼的女兒,她心痛之際大聲叫喊丈夫。

嚴閏趕來把女兒抬到床上,然后給其服藥,好一陣子,才見嚴麗娜緩緩睜開了眼睛。

擔心女兒以后發病轉圈會傷著自己,夫妻倆把家里所有帶棱角的器物能收的收起來,不能收的用厚實的衣物給包裹起來。

嚴麗娜癲癇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由每周兩次發展到了每天都會出現3次。嚴閏夫婦決定帶女兒到北京看病。

2005年8月,在北京協和醫院,醫生給她開了一種國外進口的高級鎮靜藥物,病情發作時只需服用1粒就能安然入睡。但藥品極其昂貴,一瓶要4000元,這相當于嚴閏做老師的兩個月工資,卻只夠嚴麗娜一個月的劑量。

在返回重慶的火車上,為省錢,一家三口在硬座車廂熬著。深夜的車廂非常安靜,只有鐵軌“哐當哐當”的聲音。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把眾人驚醒了。原來嚴麗娜的癲癇突然發作,又開始瘋狂轉圈,同時還不住地尖叫??

怕女兒傷到別人,嚴閏一把抱住女兒,對手忙腳亂的妻子說:“快點把藥找出來?！辈灰粫?旁邊又是一聲尖叫,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子指著嚴麗娜,害怕得瑟瑟發抖。原來嚴麗娜一口咬在了父親的胳膊上,順著嚴閏手臂淌下來的鮮紅血液,讓幽暗的車廂變得格外恐怖。

列車員聞訊趕了過來,了解情況后,不住地安慰旁邊的乘客。

為了多掙錢給女兒治病,張佳玉放棄了廠里的工作,轉行賣化妝品。由于不懂行情,第一次進貨就虧了1萬多塊,可為了女兒,痛哭過后,她不得不咬緊牙堅持下來。

嚴閏有時忙著為學生補課,女兒放學后就拜托鄰居們幫忙照顧,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可憐的女孩,紛紛表示愿意幫忙解憂。嚴麗娜有時沒辦法上課,隔壁的小林就帶回當天的筆記,幫她補習功課。

2008年7月,嚴麗娜艱難地完成了初中學業,在畢業留言簿上,她這樣寫道:“我痛苦,我快樂,我悲傷,我幸福,因為我的身邊不僅有愛我的父母,更有一群善良的人。我將來成為作家時,要把這段人生經歷告訴所有人。”

就在嚴閏夫婦為女兒的病發愁時,2008年12月,一位學生家長告訴嚴閏,說重慶第三軍醫大學新橋醫院神經外科“全軍癲癇診治中心”對治療癲癇很有一套,不妨去看一下。抱著一線希望,夫妻倆帶著女兒來到了新橋醫院。

該院神經外科主任楊輝教授接待了他們,在他看來,引發癲癇的原因是多樣的,只有找出病發原因才能根治。經過耐心的反復誘導、啟發,嚴閏無意中談到:嚴麗娜在周歲時發過一場莫名其妙的高燒。

直覺告訴楊輝教授:嚴麗娜的癲癇和那場高燒有著直接聯系。于是,開始例行檢查,可在做完頭顱CT、頭顱MRI、MRA、DSA等一系列檢查后,楊輝教授異常驚詫。他先是肯定地說:“現在可以判定,嚴麗娜是在周歲高燒之后并發壞死性腦炎,導致左側大腦組織大面積壞死的?！闭f完,他眉頭輕輕一皺:“患者的左側腦組織幾乎完全萎縮,余下三分之一都是腦白質。但通常研究認為,人類大腦的左半球控制語言能力,右半球主管形象思維。麗娜的左腦壞死,為何還具有語言功能和行動能力呢?”接著,楊教授感嘆說:“這簡直就是醫學上的一大奇跡。”

楊輝教授在與專家組研究后認為:患者1周歲發病時尚在嬰幼兒期,大腦未發育成熟,后來生理代償功能發揮了作用,由右腦發育承擔了左腦的部分功能。而萎縮的左側大腦在逐漸病變中發出異常電波,導致癲癇。在治療方面,楊輝教授對嚴閏夫婦說:“只有切除萎縮后余下的左側腦部組織,才能根治癲癇。如果不手術,不出一年就會危及麗娜的生命。”略停頓后,楊教授又說:“但手術存在風險,麗娜很有可能變為植物人?！?/p>

嚴閏夫婦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9個小時縝密手術,

花季女孩贏得新生

嚴閏夫婦憂慮過后,最后把生死的權利交給了女兒自己。聞聽爸爸講完手術風險后,嚴麗娜沉默好一會兒后,她顫抖著說:“爸、媽,我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穿漂亮的衣服,跳美麗的舞蹈。”聽了女兒的話,嚴閏笑了,那笑容悲傷而又堅定:“爸爸一定實現娜娜的愿望?！?/p>

決定做手術了,可面對20萬元的手術費該怎么辦?救女心切的嚴閏夫妻沒有絲毫猶豫,他們將房子抵押給銀行獲得了12萬的貸款,然后找親戚朋友湊足了剩余的8萬元。

2009年4月16日早晨8點半,嚴麗娜被推進了手術室?？紤]到這次腦手術的摘除范圍大,主刀醫生楊輝教授選擇了氣管插管靜脈復合全麻。很快,小麗娜進入了昏迷狀態。

由于萎縮的左側腦組織范圍太大,到處密布著神經叢和血管,使得手術難度極高。在顯微鏡的幫助下,楊輝教授順利避開了主血管和大量的神經叢,萎縮腦組織的剝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兩小時后,正準備摘除第一小區的萎縮腦組織時,輔助醫師報告:在腦組織間發現了3個隱藏的血管瘤,如果強行摘除腦組織,必然引起血管瘤破裂,導致顱內大出血。腦手術最怕的就是顱內出血。最佳方案是用止血鉗夾住血管,然后迅速摘除血管瘤?？涩F在一共有3個血管瘤,這意味著起碼需要3個醫生同時動手,配合稍有不當就會導致慘劇發生。

楊輝教授沒有猶豫太多,低聲吩咐:“一輔、二輔注意,準備止血鉗?！痹跓o影燈下,所有參與手術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楊輝教授輕聲數著:“一、二、三,夾住?！绷阎寡Q如閃電般夾住了血管,只見刀光閃過,楊輝教授干凈利落地割去了3個血管瘤,整個過程沒超過3分鐘。

割去意外的血管瘤,手術繼續往下進行,隨后眾人面臨的難題是神經叢的分離。神經叢如蛛網一樣密布在人類腦組織表面和內部,哪怕損傷一根最細微的神經,也會給病人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這時的楊輝教授如同一位嚴謹的藝術家,正在創作自己最杰出的作品,他時而下刀如閃電流星,時而思索良久慢慢揮出一刀。在他的巧手刀工之下,神經叢逐漸脫離出來。

就在眾人歡欣又跨越了一道險關時,麗娜的心電圖突然出現異常情況,護士的聲音都變得不自然:“患者心率急速下降,目前為80、70、50!”一旁的輔助醫師也不安起來,報出一連串危險的生命體征數字。

楊輝教授臨危不亂地疾喝著:“西地蘭0.4mg,1小時后減半注射?！毙Ч⒏鸵娪?嚴麗娜原本危險的生命體征又緩慢恢復到正常水平。

7小時后,手術進行順利,再摘除最后一小塊萎縮腦組織就大功告成。正當所有人輕吁一口氣時,護士報告:“血壓不夠,需要緊急輸血?！睏钶x教授回答:“立刻為患者輸血?！?/p>

血液緩緩地流進患者的血管,楊輝教授和其他醫生不敢有絲毫懈怠。

9小時了,就在手術馬上完成時,嚴麗娜的生命體征再次出現導常,心跳接近停止,且藥物也不起作用。在手術臺上出現這樣的情況,幾乎意味著病人必死無疑。就在大家絕望時,楊輝教授想到,用親情的力量來喚醒患者。

聽說女兒面臨不測,嚴閏夫妻倆迅速換上無菌手術服,戴上口罩,進入了手術室。楊輝教授告訴他們,現在必須說一些平時和患者親密的話,以此激發患者自己的求生意識。

看著活潑可愛的女兒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生死不知,夫妻倆心如刀絞,從女兒出生到現在的各種經歷、感想,事無巨細地紛紛涌上腦海。母親張佳玉哭著說:“娜娜,你不是說想穿著漂亮的衣服,在舞臺上跳舞嗎?那你醒過來,媽媽就帶你去跳舞。”“娜娜,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的歡樂谷嗎?等你病好了,媽一定陪你去北京玩”??“嘟、嘟、嘟”,隨著母親的泣血呼喚,嚴麗娜的心跳竟然神奇般恢復過來。

楊輝教授又進行了仔細檢查,然后欣喜地說:“手術成功了!”

如今,已出院的嚴麗娜身體恢復良好,語言和行動功能也保留了下來。不久后,她就要重返學校,和同齡伙伴一樣,生活在蔚藍的天空下,享受著青春帶給自己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