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梨花(組詩)

牧　北

牧北,于1995年開始創(chuàng)作新詩,至今已有十余年,作品見于《鴨綠江》《揚(yáng)子江》《綠風(fēng)》《敦煌》《詩林》等刊物。另有作品被選入《文學(xué)精品選》《詩情人生》等地方性文學(xué)叢書。2007年入遼寧省文學(xué)院第五屆新銳作家班學(xué)習(xí)。2008年加入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F(xiàn)為海城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那些樹

那些樹曾經(jīng)

站在我家屋后的山坡上

這么多年了一直沒有被我提及

其實它們早就站在那兒了

那時候我和它們一樣

瘦小弱不禁風(fēng)

那時候我總是和它們在一起

……在我記憶的深處

它們是我的兄弟

直到今天我才用我笨拙的筆

記下這些瑣碎的情節(jié)

我才發(fā)現(xiàn):

我成長的歷程早已

寫進(jìn)了它們的年輪

雨天

我總看見那個孩子

在雨天

在濕了的操場上

踢球他是三班的

父親在另一個雨天里死去

母親瘦弱干枯

我想象過許多次

這樣的雨天這樣的操場

這樣的情節(jié)

都是濕的

奔跑的梨花

下午一點

我站在講臺上

學(xué)生們在自習(xí)

教室里很靜

一些聲音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

人的、車的……有些模糊

我看見梨花漫山遍野

從對面的山梁跑遍

整個春天

我一直站在講臺上

下午一點以后我看見

漫山遍野的梨花

跑遍我的家鄉(xiāng)

河流

名詞永遠(yuǎn)只是

范圍或者

兩岸之間

把所有的動詞

化為血奔跑

在原野之上

我寧愿

那是靜止的忍耐

是蓄勢待發(fā)的憤怒之箭

我寧愿

那是折射陽光的鏡子

或者鱗片

形容詞已死

在魚骨的下方

沒有站立

也沒有聲音

在這樣的夜里

夜很靜

我坐在那里發(fā)呆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

我的心跳很輕

親人們都睡下了

他們的疲憊和憂傷

在這樣的夜里慢慢地

舒展像外面的雪

被風(fēng)吹著走直到

把所有的痕跡

淹沒抹平

在這樣的夜里

我在想它們

是否也有無法說出的疲憊

和憂傷它們

被風(fēng)吹著走直到

自己也成為痕跡

上班的早晨

今天早晨

我與兩年前的學(xué)生關(guān)雪峰

邂逅。她還是那樣漂亮

像一株靜靜綻放的馬蹄蓮

我告訴她陳慶彬死了

和她一樣,陳慶彬也是我的學(xué)生

記得兩年前的許多個寒冷的早晨

陳慶彬總是遲到總是

穿一件褪了色的軍大衣總是

傻傻地沖我笑

總是被人欺負(fù)后憤憤地說:

“看我告訴老師去……”

我們陷入了沉默

陷入了嘈雜的市聲里

在經(jīng)過馬風(fēng)鎮(zhèn)大橋的時候

我看見陳慶彬的父親

拉著三輪車

吃力地走過清冷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