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娟 呂家佐
季羨林先生去世后,財產紛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從大半年前的盜畫風波,到追悼會上的烏龜門事件……7月20日起,季羨林弟子錢文忠開始在博客中“連載”他所了解的事件真相,直指前秘書李玉潔隱匿季老的財產和藏畫。并委托律師聲明,自己和季老之子隨時會對相關人提出訴訟。
7月27日,季羨林獨子季承接受記者專訪,講述了遺產風波背后的故事。“父親的財產中,藏品多,金錢少。”季承說,季老曾書面授權自己全權處理他的一切事務,還手書李玉潔說:請將你掌管的錢、書稿和文物交給季承。李玉潔卻說她那兒什么都沒有。
人物介紹:
◎季承74歲,季羨林獨子。因父子矛盾與季羨林13年未相見。2008年年底,季羨林藏畫被盜事件被報道后,季承經友人牽線回到父親身邊。
◎李玉潔季羨林前任秘書,被指與季家丟失藏畫存款有關。
◎錢文忠1984年考入北大東方語言文學系梵文巴利文專業,師從季羨林、金克木。2007年登上《百家講壇》開講《玄奘西游》。
談最后歲月——父親說過很多次遺產都歸我
錢文忠回憶過季羨林和兒子重逢的情景——季承一進來就跪下了,說:“老爺子,我給你請罪來了。”
老爺子說:“你何罪之有啊,這13年里,我何嘗不在想你啊。”兒子回來后,他高興得不得了,對護工們說:“你們再也不要以為我是孤家寡人了,我是有兒子的!”
記者:錢文忠博客上說季老在晚年最后的時光里終于享受到了親情,這半年來,您一直在照顧季老?
季承:對,我每天都去301醫院,大部分時候我親自下廚做好飯給他送去,我做(孩子)爺爺喜歡吃的東西最拿手,比如水餃、俄式紅菜湯,每天晚上我們共進晚餐。我還給他做理療,讀書念報,陪他聊天。
記者:季老和您聊些什么話題?
季承:什么話題都有,家里的事情。社會的事情。他非常關心國內國際的大事,比如現在的甲型流感。
記者:季老在他最后的時間里,做了什么?
季承:他去世前一天下午,我去看他,感覺他身體比較弱,睡完午覺他堅持寫了三幅字,一幅字是給臧克家先生寫的“臧克家故居”;一幅是給孔子衛視寫的“弘揚國學,世界和諧”,那是一家民間辦的衛視,找上門來請父親寫;還有一幅字是給四川綿陽廣濟中學題的“抗震救災。發揚中國優秀傳統”。用了半個小時寫完字,我給他按摩了一下手臂,當時我們說說笑笑,他很高興。
記者:他走的時候,說了什么沒有?
季承:他臨終時什么交待也沒有,突然就昏迷了,沒有辦法說話,也沒有辦法有什么表示。
記者:這半年他有沒有跟您談到遺產?
季承:有談到,他說所有的遺產都是屬于我的,經常講:家里的財產都是你的,都歸你,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說過很多次。他還書面授權我全權處理他的一切事務。
談遺產風波——如果完璧歸趙,會有捐贈計劃
13年前季承與季老的關系鬧僵之后,李玉潔就來到季老身邊,擔任季老的秘書,吃住都在一起。當時季老存折等都交給她管理。錢文忠在博客中稱,李玉潔照顧季老不久,想方設法阻隔恩師和親屬朋友的來往;在給季老的版稅方面她也動手腳。錢文忠還寫道,恩師去世前不久,季承查出。季老在中國銀行有20多筆存款,存單被李玉潔隱匿,數量驚人,其中有一筆就達25萬美元,后來知道是范曾先生捐給恩師建資料館用的。范曾先生有親筆信。信中要李玉潔不要動這筆錢。其次,在李玉潔掌握鑰匙、別人無法進入的一處房子里,發現了30多幅季老的藏畫精品。
近日李玉潔對媒體表示,已經多年沒有經手季老的財產事務了,季承所提到的那些錢,她不知情。李玉潔對于辛苦照顧季老卻被人“污蔑”感到傷心,她說,很多人之前沒有照顧季老,現在卻來對季老的財產說三道四。“盜畫事件是沒有任何根據的污蔑”,李玉潔曾告訴媒體,季老生前多次向她提及要把遺產捐給北大,并立有遺囑,存放在北大的圖書館,明確表明不留給兒女一分錢。她表示現在還不是公開遺囑的時候,關于季老的遺產問題總會弄清楚,但暫時不便說。
記者:您跟父親鬧矛盾13年都沒有見面,真的是因為別人阻撓而不讓見嗎?
季承:是啊,我想見我父親,李玉潔就是不讓見。怎么說也不讓見,她說季先生不見。
記者:您見到季先生以后,父子倆有沒有來說起這事?
季承:說了,我告訴我爸,我十幾年來見不著你。他說為什么這么多障礙。我說他們不讓見。他說不讓父子見面這個事,為什么,他不懂。
記者:李玉潔說你父親是很信任她的。
季承:也許,只能是也許。據我了解,父親對她是心中有數的,不像她那樣講的很信任她。我們全家都不喜歡她。
記者:那批丟失的字畫,李玉潔說仍然放在季家房子里,她想要貪污的話早就轉移了。
季承:是在季家,但她是從學校轉移出來,藏在她住的那間屋子,她的柜子里頭。這已經叫轉移了,如果再轉出去她就犯更大的錯了。曾經有一個階段,我們家里的鑰匙都不在我們手里,有人在背后指使管家小方不讓他交出來。我現在知道的就是李玉潔、王如(自稱李玉潔干女兒)、施漢云(自稱季羨林干女兒),至少這3個人。
記者:李玉潔已經在醫院里,是一個中風的八旬老人,她有什么實際權力?
季承:她沒有實際權力,但是她就這么做。
記者:她的身份是北大的工作人員嗎?
季承:她不是北大的人,她就是給父親打工的,“秘書”的稱號是恭維她了。她就借著這個身份指揮管家小方,不交鑰匙,不配合,拿東西。
記者:家里都缺了什么?
季承:那批字畫,還有錢。得到父親授權后,我從中國銀行查到父親的22筆存款,都被李玉潔隱瞞了,最大的一筆25萬美元。其中19筆已被取走,我不清楚是多少金額,也不知道何時被取走的。而之前父親的存折長期由李玉潔保管。現在有關的銀行賬戶已經被凍結。藏畫也被封存,我現在正在和律師聯系,如果她盜竊我們家的文物和錢,這屬于刑事問題,我要走法律途徑對她進行起訴。
記者:這筆25萬美元的捐建資料館的錢,如果完璧歸趙,您會用它做什么?
季承:這筆錢是特定的款子,我當然要遵照原來提供人的意愿使用它。父親生前喜歡捐贈,這也是我的意愿。
記者:您和父親有沒有討論過希望捐助什么人群?比如說助學還是捐建?
季承:具體比例、數量現在都還沒有定。父親擁有的財產,最多的是文物,并不是錢,實際上他應該沒有多少錢,不可能去設立獎學金,只是要考慮怎么處理好他收藏的文物。
談錢文忠的弟子身份——這種事李玉潔都說謊,哪有她不撒謊的
錢文忠曾對媒體說:我只管一件事情,就是把不明去向的東西拿回來,拿回來以后怎么處理,這是季家的事情,不是我應該操心的了。季老對我是有囑托的。孫女季清曾回來問季老:“外面眾說紛紜的,我們聽誰的呀?”季老說:“你們可以去問文忠。”
記者:您跟錢文忠的關系是否很好。
季承:很好,我們很好。從他1984年進入北大念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我們父子斷絕關系的13年中,我和錢文忠聯系不那么頻繁。恢復密切聯系,是我去年11月回到父親身邊以后。
記者:李玉潔說他根本不是您父親的學生。
季承:怎么可能呢?誰都知道錢文忠是我父親的學生,這根本不用懷疑。這種事情李玉潔都在撒謊,別的事情,哪有她不撒謊的?李玉潔只知道去懷疑一些小事情,對于我父親財產去向卻不給一個說法,這不很能說明問題了嗎?
記者:錢文忠在博客上寫他大學時代經常去你們家吃飯。
季承:對,我父親把他當成孩子一樣。很多時候我都在場,我們是忘年交,我相當于他的父輩。
記者:錢文忠這次扮演了仗義執言的角色,但是很多網友說他干嗎參與人家家里的事。
季承:是他們讓我們擰成一股繩的,前兩天鬧烏龜事件時候,那些人點名攻擊錢文忠,說錢文忠是我的后臺,指使我搶財產,錢文忠和我共同害死了父親,這是嚴重的誣蔑,他當然要挺身而出了。
記者:這半年錢文忠來看過季老嗎?
季承:經常來,有時候他到北京來出差,就會順便來301醫院看望。
記者:您有沒有分析,他們為什么這么說?有沒有正面質問過?
季承:我們都很吃驚,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這樣講。他們跟媒體說錢文忠偷烏龜,這非常荒謬。
談父親的收藏——琉璃廠老書商定期把寶貝送上門
前些年,北大曾接受了一大筆捐贈,來自于季羨林。這筆捐贈中,僅古字畫就以百計。據透露,“季羨林收藏的最底線是齊白石,這些藏品中甚至有蘇東坡的《御書頌》。”
記者:季先生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寶貝,怎么淘來的?
季承:他偏愛收藏書畫,從國民黨時期開始,一直到解放初期,逐年逐月積累的,他并不是一次就有了很多。
記者:他是通過什么方式收藏的?比如蘇東坡的《御書頌》。
季承:父親的藏品都是書商送到家里來的。收藏《御書頌》是在解放初期,他花了500元買下的,這在當時是巨資了,是琉璃廠的一個書商給他送上門的。
記者:他是逛琉璃廠的時候發現的?
季承:那個時候他搜集東西不用自己去逛琉璃廠,就是在家等著,有琉璃廠的商人給送過來,琉璃廠的一些老書商定期上門服務。那時大家都知道季先生是教授,收集文物。
摘自《青年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