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荒

在華北傳統的農業區，干旱一直就是與農業生產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伴生物。而今年新年之初的大早，放在更為廣闊的歷史背景下看，并不是一個值得“意外”的孤例，從長遠來看，也不會足大早魔影最后的光臨。

[鏡頭]商丘市睢縣西陵寺鎮杜公村是惠濟河沿岸一座普通的村莊。

“夏天的時候，一里地外都能聞見臭味，”64歲的村民李思學坐在院子里說，他身旁的水井已經抽不出水、近段因過分依賴地下水灌溉，井內水位已嚴重下降。

更令村民不解的是，近年來，距惠濟河比較近的村民患癌癥的比較多，很多人發病時都正值青壯年，他們都把這些賬算在了惠濟河頭上。

一場難得的春雨暫時緩解了旱情，和李恩學一樣。惠濟河沿岸農民一直都希望改變一個現實：惠濟河只求能由濁臭再變清，不求其能回到原來的“魚米之鄉”，惠濟河能再惠濟于民!

李思學說，前段大旱時，有些膽子大點的想起用河水。這是個冒險的嘗試，這條時常漂浮著泡沫、拖鞋、食物殘渣和商品包裝的排污渠，對麥苗來說無疑是一劑毒藥。

惠濟河是淮河的支流，發源于鄭州市郊，流經開封縣、把縣、睢縣、柘城，在鹿邑匯入渦河，從鹿邑東孫營閘入安徽境，全長191公里。

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清澈的惠濟河水了?李思學刻骨銘心，20多年了。從那時以來，平均每10公里就有1座大型制藥廠或造紙廠的污染密度，逐漸使它變成一條黏稠惡臭的黑色溝渠。

正從地圖上消逝的河流

“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

這篇曾出現在課本上的文章，帶給我們對白洋淀無限的神往。白洋淀也成了華北的一張名片。而今被譽為“華北之腎”的白洋淀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與神韻。多年的北方干旱和注入河流的干涸讓白洋淀日益萎縮。自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白洋淀出現了連續多次干淀，本世紀不到10年白洋淀又連續7年出現干淀。即使近年來實施了引黃入淀，也沒法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

中國北方的缺水問題是困擾人們多年的問題。進入20世紀80年代之后情況一年比一年嚴重。整個華北平原幾乎沒有一條常流河。據新京報2008年9月報道，北京市已經經受了連續九年干旱。

退休前的王建曾經在北京市環保局工作，干環保的經歷讓他對的河流變遷有著濃厚的興趣。他的相機里記錄了過去一二十年里北京的一些河流從碧波蕩漾到河床干涸裸露的過程。他說，照片記憶中讓他覺得最觸目驚心的是，最近幾年，北京最重要的河流之一——永定河，即便在夏季的豐水期也沒有水，曾經常年流淌的永定河真的“永定”下來了。

研究顯示，華北平原有的河流的取水率甚至已經超過90％，這個數據意味著，河流用于給周圍生態補給的生態用水已經幾乎為零。由于生態用水的減少，原來能涵養水源的草原沙化，森林退化，反過來又進一步加劇了水資源的短缺。目前華北地區河流的狀況是近乎有河皆干。

遍布的漏斗區

地下水位下降的問題并非剛剛浮現。《河南省2007年水資源公報》記載，2007年末全省平原區淺層地下水位與上年末相比，平均下降0.11米：2007年末全省平原區淺層地下水漏斗區總面積為7572平方公里，約占平原總面積的10.1％。

地下水位下降最大的原因，在于地下水的水源補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河南省滎陽市城關鄉王莊村村民王蓮菊告訴記者，上世紀70年代村里打了機井后，無論人畜飲水還是農田灌溉，都還沒有感到缺水問題的存在。但這種不缺水的表象，其代價正是對地下水的超采。就此次抗旱而言，大部分地區灌溉所需用水，也是通過超采地下水的方式來保證。

除了農業以外，地下水被過度開采還在于城市的急劇擴張。因為地下水超采，目前華北已經形成世界上最大的漏斗群。整個河北省已形成21個漏斗區，總面積達4萬平方公里左右。由于長期超量開采地下水，河北東部平原已成為全世界超采地下水最嚴重、地面沉降面積最大的地區，這造成了南運河河床的下降，將影響南水北調東線引水工程的安全。專家們一致的看法是，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的急劇增加，加上連續多年的干旱，加劇了華北地區水資源的日益短缺。

工農水爭

沈東渠，沈西渠，這兩條曾經是陜西渭南城區周邊農村最重要的水道，都來自城區東南部的沈河水庫，它們各向東、西方向延伸，如同一雙手臂，庇護著城東和城西的農田。當地人記得，上世紀70年代沈河水庫和東、西兩渠建好后，不再出現高地澆不上水的情形，包產到戶后，地里的產出更是翻番。

“水庫不供農業灌溉已經多年了，”陜西沈河水庫管理站站長徐永樂說，雖然水庫仍與下游鄉村有供水量30萬方的約定，但隨著近年來旱情加重，庫底淤塞，水庫已無法兼顧工業、城市與農業用水。現在村民們的記憶是，從“把水賣給水廠”之后，就經常澆不上水，“水少，流不到地里。”

沈河水庫和薛峰水庫的功能轉向，在全球最缺水的13個國家之一的中國，并不罕見。在陜西延安、寶雞、漢中、榆林、商洛等地，一批農業灌溉水庫早已經轉向城市供水。20年來，北京人口由800萬增至近1400萬。北京不僅把農業灌廄水庫官廳、密云水庫轉為為城市供水，更多次分別從山西、河北等地水庫緊急調水。

此次大旱集中表現在麥田的干旱。但北方大旱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北方農村大旱。城市擴張的強勢需求，農業用水捉襟見肘，成本也逐步提高。

受污染的地下水

北方的水危機中，往往首先引起關注的是水質的嚴重污染。但如果僅僅只是污染，我們就應該能看到滿河污水流入大海的景象，而中國北方的現實情況卻是大河斷流、十河九干，連污水也沒有那么多。這就說明中國北方的水問題已經不止是停留在污染層次上，而是演進為更為深刻的水源危機了

由于工業排污和城市生活污水的排放，很多河流和湖泊受到嚴重的污染。根據2007年中國環境狀況公報，全國七大江河水系中，197條河流407個斷面，Ⅰ～Ⅲ類、Ⅳ～Ⅴ類斷面比例分別為49.9％、26.5％，而劣V類水質占23.6％。其中，松花江為輕度污染，黃河、淮河為中度污染，遼河、海河為重度污染。由于降水少，水循環緩慢，污染在北方地區顯得更為突出。

比例高達23.6％的“劣V類水”是指基本喪失使用功能的水體，不能用做飲用水源、工業用水或農業用水，也沒有景觀價值。而這類河流喪失水體功能在北方缺水的整體環境下，使得本已捉襟見肘的水資源供需現狀矛盾更加突出。

淮河是中國投入最多、開展污染治理最早的河流，但如今仍是受污染嚴重的河流之一。雖然在流域限批等重典治污的政策高壓之下，流域污染現狀得到有效控制，但是自身水體質量的恢復還未達到理想水平，渦河、穎河仍為重度污染，10年前，淮河還生長著60多種魚類資源，如今這些魚類幾乎絕跡。當地有句民謠：“50年代淘米洗菜，60年代洗衣灌溉，70年代水質變壞，80年代魚蝦絕代，90年代身心受害。”

全國地下水資源與環境調查評價顯示，我國地下淡水可開采資源為每年3530億立方米，但卻有一半地區的淺層地下水遭到不同程度污染，其中城市最為嚴重。水污染進一步加劇了城市和農業用水的緊張局面。

鏈接：我國早期干旱的傳說羿射十日

我國干旱的記載很早。大約在4000年前，帝堯時代已有旱災的記事。當時缺少文字記錄將這些災害記栽下來，而是通過口碑傳說一代一代向下代流傳。只有災害記錄的傳說十分枯燥，而那些既有災情，又有故事的傳說最容易得到流傳。這些傳說充滿了干旱對人類生活的危害敘述，又有人類對干旱如何作斗爭的事跡，顯示出中華民族的智慧、勇敢、無畏的精神狀態，還有對大自然的迷茫、無知、恐懼。活生生的演義故事，給人以對祖先的崇敬之感。

漢初《淮南子·本經訓》記載：

“堯之時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鍥俞、鑿齒、九嬰、大風、封希、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于疇華之野，殺九嬰于兇水之上，繳大風干青邱之澤，上射十日而下鍥俞上，斷修蛇于洞庭，拎封希于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

這段故事講的是堯時戰勝旱災的經過。數日乃至十日并出，這是氣象上特殊的日暈現象，日光在云層中被反射，在太陽周圍形成幾個太陽虛象，現在有時也能看到。古人將數日并出當做干旱的原因。由此產生了如下的神話。

東方天帝帝俊的妻子羲和生了十個兒子，他們個個是太陽。東方海外的湯谷是他們居住的地方，海水像湯一樣的滾燙，因為十個太陽經常洗澡的緣故。大海中長有一棵大樹，名叫“扶桑”，有數千丈長，一千多圈粗，是十個太陽住的地方。平時，九個太陽住在下面的枝條上，一個太陽住在樹稍，他是值日官，到時候有別的太陽頂替他，所以人們見到的只有一個太陽。

有一天，十個太陽覺得老是這樣，未免太乏味。于是，一個惡作劇的念頭變成了現實，十個太陽天馬行空般地四散在廣闊天涯的天空中，齊照得大地多么光明，他們以為大地在向他們表示歡迎，哪里知道人們怨恨到了極點。

人們沒有辦法，只有按照風俗，把一個有名的女巫叫女丑的抬到王城附近的小山坡上暴曬，據說這樣可以求得上蒼降雨。大家跳著，嚷著，敲著鐘磬，簇擁著彩轎向小山坡上跑去。穿著一身青顏色衣服的女丑，扮著旱魃的模樣端坐在彩轎里。到了小山坡上后，人們四散躲開，藏到附近的巖洞或樹蔭下，靜候著奇跡的出現。誰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女丑已經被十個兇惡的太陽曬死了。鍥俞、鑿齒、九嬰、大風、封希、修蛇這一類怪禽猛獸，紛紛從火焰似的森林、沸湯般的江湖中跑出來殘害人民。

堯熱愛他的人民，向天帝禱告。天帝帝俊對孩子們的惡作劇也不滿意，決心不能縱容他們胡鬧下去了，就派一個擅長射箭的羿下凡。羿長于射箭。一只小雀子從他眼前飛過，他都能射下來。

堯帶領羿巡視人民，遠近的人們都趕到王城，云集廣場，大聲吶喊和歡呼，要求羿替他們誅除害惡。羿從肩上取下紅色的弓，從箭袋里拿出一枝白色的箭，搭上箭彎滿了弓，嗖的一箭射上去，只見天空中一團火球無聲的爆裂，流火亂飛，紛紛的金色毛羽四散，人們跑近一看，原來是一枝帶著箭的碩大無比的金黃色的三足烏鴉。天上果然只剩下九個太陽，空氣似乎涼爽了一些，人們不由得齊聲喝采。

羿又拈弓搭箭，向天空中東一個西一個戰栗而正想逃遁的太陽射去，只聽得嗖嗖嗖的箭聲，天空中一團團火球無聲地破裂，滿天是流火，數不清的金色毛羽四處飛散，三腳烏鴉一只只墜落下來。堯想起太陽對于人民也有功勞，令人暗中從羿箭袋里抽去一枝箭。所以到最后，天空中只剩下一個太陽了。

羿接著又一一殺死了怪禽猛獸，把危害人民的大害都除去了。天下的人民都贊譽他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