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文化：大眾文化的新實踐

【摘要】從網絡用語到現實中的文化現象，山寨成為當下熱議的詞匯。如何理解“山寨現象”？本文從大眾文化入手，分析山寨文化作為當下大眾文化的新形式所具有的時代意義，同時也指出山寨現象要成為一種文化形式所必須經歷的過程。

【關鍵詞】山寨文化 大眾文化

從網絡到《新聞聯播》，再到兩會議案，山寨手機、山寨明星、山寨電影、山寨春晚等一系列的“山寨

造”引起眾多媒體、學者及普通大眾的關注。

從現象到文化

山寨，在漢語詞典中的原意是“山中險要處設有防守柵欄的據點或者山區設有圍墻或柵欄的村莊”。①因大量仿冒手機的出現，山寨由一個中性詞轉變為粵語中代表占山為王的地盤、不被官方管轄、逃避政府管理、自造自銷的盜版，克隆及仿制品的代名詞。之后其演變成一種由民間IT力量發起的產業現象，特點表現為仿造性、快速化、平民化。隨著娛樂功能的介入和詞義的不斷變化，尤其借助以網絡為代表的新興媒介，山寨以文化的姿態深入到大眾生活中，與網絡文化結合而成為時下大眾文化的一部分。秉承約翰·菲斯克大眾文化平民主義與樂觀主義的立場，即“大眾文化是居于從屬地位的人們為了從那些資源中獲取自己的利益而創造出來的……大眾文化是從內部和底層創造出來的，而不是像大眾文化理論家所認為的那樣是從外部和上層強加的。”②本文認為山寨成為文化是由于其脫離了最初的產品載體和單純的模仿，以山民寨友為主體創作角色，以大眾文化的形態影響我們的生活，是大眾文化新的實踐。山寨文化以創新意識、平民智慧、娛樂精神，張揚了大眾文化的特性。

大眾文化新實踐

（一）草根的娛樂，民間的狂歡

山寨風的刮起，引起從網絡到現實，從物質到精神的大眾娛樂狂歡。且不說大眾有多了解山寨，單是“今天你山寨了嗎？”，“xx山寨版吧？”這些屬于大眾的高頻使用語，足以證明它是民間狂歡文化的一種表現形式。狂歡理論認為民間文化具有四個基本特征：首先是該文化的全民性，人人都是傳播者和參與者；其次是沒有等級差異的親近感，傳播平等；第三是解構性和顛覆性；第四是粗鄙性，使用常態的粗俗表達方式。無論是借助新興媒體，還是原始的平臺，山寨現象幾乎完全符合以上特征。曾經埋藏深山，演出了29年之久的浙江月山村春晚，借助山寨一詞名揚全國，包括央視《新聞聯播》在內的很多媒體都作了報道。用南方周末的評論來說“管它是“山寨”還是“廟堂”，過個節而已，只要能夠帶來快樂，不就有了最大的意義嗎？”③民間的舞臺雖然簡陋，但是無法阻擋民眾的娛樂熱情；大眾的春晚雖然簡單，但還是制造了屬于大眾自己的快樂，這就是大眾文化的精髓所在。通過各種形式的戲仿和滑稽改編、戲弄、甚至無厘頭的制作，打諢式的加冕和廢黜，在不完全否定現狀的情況下對已有的進行更新及可能性的再生。農民可以制造春晚，網民可以制造春晚，平民的參與，草根的親和，簡單的顛覆和樸實的表達，定性為狂歡確實不為過。大眾文化是一種以過程和實踐為基礎的文化，其核心是相關性，即文化的主體（大眾）生產與生活的環境（民間）相關的意義。“相關性只能由民眾創造，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哪些文本可以讓他們創造出其在日常生活中起作用的意義。”④無論是單純的娛樂還是刻意的顛覆與抵抗，目的都是大眾在自己制造屬于自己的快樂。

（二）大眾的話語權

山寨文化是基于模仿但屬于自造內容的表達，它來自大眾，屬于大眾的生活方式，是大眾在主流的話語空間里尋找快感和娛樂的途徑。約翰·菲斯克認為大眾的快感出現在被宰制的大眾所形成的社會效忠從屬關系中，通過躲避（傾向于冒犯與中傷）與生產（建構意義）的方式運作。話語山寨很多是出于娛樂和表達的目的，所以應將其劃分到后者的范圍，即它是生產諸種意義所帶來的快感，圍繞的是社會認同與社會關系，通過對霸權力量進行符號學意義上的抵抗，而在社會的意義上運作⑤。面對主流話語霸權，不論是現實生活，還是“擬態環境”，大眾并沒有放棄源自生活本質的身邊文化和自我娛樂，總是在尋找合適的時間與空間借以表達。正如夏學鑾教授所言：“山寨現象其實是民間訴求的一種表達，當民間的需求表達渠道不夠通暢，沒有出口，或者出口太小了，當少數人把持、壟斷民意出口時，當他們的思想、意見不能得到主流認可，自己就必然要選一些渠道。”⑥《百家講壇》作為主流和精英話語的傳播講臺，被寒江雪通過自費制作長達6小時的《從靖康恥到風波亭》播客學術講座所山寨，原因是他自薦去央視遭到拒絕，只能通過其他的傳播途徑表達。

（三）顛覆主流權威

“山寨風”在民間刮起，深深打上了草根精神和顛覆的烙印：聯合國大會、四大名著、諾貝爾獎等都成為山寨的對象。斯圖亞特·霍爾認為事物被稱為“大眾的”，是因為成群的人在關注它們，消費并盡情地享受它們。作為一種普遍的文化現象，山寨的出現滿足了社會不同階層的文化需求，它使得大眾脫離主流的壓制和束縛，主動地解構中心、解構權威，忽略等級化的社會表達體系，體現了當代社會文化的多元化。山寨文化的歷史，可以追溯至人類文明社會之初，從安邦治國到產業革命，從文藝思潮到民主改革，從經濟生產到文化生活，有模仿借鑒就有山寨，也有發展進步。如今山寨已經不能單純地被解釋為剽竊抄襲或簡單的模仿，應被理解為從外部的顛覆和內部的創新。“山寨文化是后威權社會的必然產物，是民眾獲得話語權之后的一種社會解構運動，旨在顛覆文化威權的中心地位。山寨版春晚是這方面的范例，它表達了民眾對央視的輕蔑和挑戰，并營造著一種更為多元的文化格局。在經歷了漫長的威權主義時代之后，這種挑戰正在成為轉型中國的社會常態。”⑦在社會轉型期，文化進步不是一味地去粗取精，而是文化多元共存。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之間不是敵對的博弈，而是吸收與借鑒；顛覆也不是破壞和完全的否定，而是一種自省和促進。在主流的文化氛圍里，大眾文化形式的不斷更新是大眾自我生產力的積極表現，是促進文化繁榮、文化進步的動力。

如何成為大眾生產力

（一）大眾辨識力的創新

按照米歇爾·德賽圖的觀點，大眾作為文化消費者不是消極被動的個體，他們使用自己的策略，應用特定的修辭，探索屬于自己的軌道，大眾文化是大眾的辨識力和創造力的體現。我們的社會需要的是能夠體現草根智慧、體現大眾娛樂精神和民眾創意的文化形式，不是借山寨幌子的惡意炒作和中傷。電視文化產品在這一點上表現尤為突出，從電視劇到綜藝節目，都在經歷借鑒和創新的過程：《丑女無敵》山寨《丑女貝蒂》帶來了高收視率；《家有兒女》山寨《成長的煩惱》續集不斷；“超女快男”改自“美國偶像”帶來選秀狂潮，如此等等都是在挑戰模仿與創新之間的平衡，是積極的生產力實踐。作為一種拼裝方式，大眾文化也是大眾選擇能力的完美體現，它是從現有的文化資源中選取與揚棄，并不斷地對選出的意義加以創造性使用的過程。真正的大眾文化是一種持續的生產力，它必須不斷創造屬于大眾自己的意義，如果一味停止在單純的模仿和惡意的對抗上，不去尋找文化生存發展的土壤，結果必定是曇花一現。那些處于純粹的商業目的而制造的一場場作秀，會因膚淺庸俗的動機被大眾排斥在關注之外。山寨文化的出路在于基于模仿和借鑒，擺脫早期的單一模仿和有數量沒質量的狀況，發揮大眾積極的能動性，在參與創造和享受之間做到平衡，不斷創新和充實文化內容。

（二）回歸人性的生產力

大眾文化是怎么都行的藝術，是大眾在日常生活實踐中造就出的樸實和隨意，關注個人、家庭的感官感受、衣食住行，帶有自我娛樂性質的文化。無論是純粹的釋放性的大眾狂歡，還是基于權利獲得與顛覆主流的博弈，實際上都最終回歸于大眾作為人的本質的終點。當年麥克盧漢的預言早已實現，媒介技術主義認為人類的感官在技術的指引下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延伸，人自身得到了空前的時空解放。今天大眾文化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并變遷，山寨文化亦然。從一開始就貼上了大眾文化的標簽，自然會指向對大眾人性的關照。在不斷進步的技術和不斷開放的話語環境條件下，大眾意見借助網絡、手機等新型媒體相對自由地穿梭并達成共識。更為重要的是大眾再次獲得的文化實踐的身份：我們都是大眾，沒有等級和巨大的差異，沒有阻止我們表達話語的壁壘，我們回歸到自然的生命狀態。山寨的創造性和活力使人與人之間蔓延著一種新的社會關系，即平等的交流和表達，這是真正的人性，也是文化生產力新的表現形式。所以，山寨在帶來新一輪的大眾文化生產力進步的同時，怎樣去關涉大眾這個文化踐行體，怎樣真正地打破阻止文化生成與繼承及文化多樣性生存的障礙，而不是狹隘的自封和極端地對立于其他文化形式，最終回歸到文化所屬的人性起點，為民而樂，這是山寨要作為文化所必須經歷的。■

注釋

①[美]約翰菲·斯克著，楊金強譯，解讀大眾文化，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第2頁

②http://www.keysoo.com

③http://www.nanfangdaily.com.cn/zt/yctk/nchd/200902050011.htm

④[美]約翰菲·斯克著，楊金強譯，解讀大眾文化，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第7頁

⑤[美]約翰菲·斯克著，王曉玨，宋偉杰譯，理解大眾文化，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第58頁

⑥專家稱山寨文化體現草根挑戰話語權壟斷，http://www.sina.com.cn2008年12月12日18:36新浪嘉賓訪談

⑦朱大可：“山寨”文化是一場社會解構運動.http://news.163.com

參考文獻

⑴[美]約翰菲·斯克著，楊金強譯，解讀大眾文化，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

⑵[美]約翰菲·斯克著，王曉玨，宋偉杰譯，理解大眾文化，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9月第1版

⑶吳士余主編，陸揚、王毅選編，大眾文化研究，上海三聯書店，2001年7月第1版

⑷陳默著，影視文化學，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1年6月第1版

（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07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