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承父業”的中國傳統價值觀念下,更多的“富二代”將登上中國經濟的大舞臺,而他們要面臨的不只是輿論,還有家族企業自身發展遭遇的瓶頸等等更多的問題。
關于“富二代”,網絡上給出18條標準。其中一條是“有當交警的沖動,好罩著天天闖紅燈的兄弟”。尤其是看到今年的交通路況:由26輛豪華車組成的車隊在成渝高速上狂飆、杭州胡斌飆車撞人、重慶永川富二代撞人頂包……似乎也就明白了這句話的經典。
這批出生于上世紀80年代的年輕人,因為父輩創造的豐厚財富而形成一個社會矚目的群體。眼下,“富一代”的光環正在隱隱褪去、“富二代”的接班大潮即將掀起,就在家族企業改朝換代的時刻,“富二代”卻陷入“酗酒飆車、炫富張揚、揮霍無度”的輿論漩渦之中。
與這種極端現象對立的則是另一種極端:另一些“富二代”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稔熟經濟,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并已經按照父輩的意愿,順利接手家族企業。
從世界范圍內看,家族企業占全部企業形態的70%左右。在中國,70%的GDP來源于民營企業做出的貢獻,而家族企業占到民營企業的95%。可以想見,“富二代”是未來中國中產階層的中堅力量。
近日,江蘇省委組織部甚至決定用兩年時間在全省培養1000名民營企業家接班人,培養對象大部分都從“富二代”中選取。
在“子承父業”的中國傳統價值觀念下,更多的“富二代”將登上中國經濟的大舞臺,而他們要面臨的不只是輿論,還有家族企業自身發展遭遇的瓶頸等等更多的問題。
這些對“富二代”來說是一個挑戰,對家族企業而言,是一道門檻。
妖魔化“富二代”沒有意義
“富二代”沒有輿論講得那么差,窮人中的“紈绔子弟”也特別多。
主持人:首先請各位談一下自己對“富二代”的認識。
袁岳:我的感覺是,平庸的“富二代”和普通群眾中平庸的人一樣多,優秀的“富二代”和普通群眾中優秀的人一樣少。我認識的“富二代”大部分都是平庸的,不優秀但也不是壞孩子。他們要么愛打游戲、要么喜歡出去玩、要么就是蔫不啦唧的、沒有太大追求,既不是那么居心叵測,也沒有雄心勃勃、老想著做大事。居心叵測和雄心勃勃的人是非常少的,這一點與普通人沒有差別。

不同的是他們的家庭條件、物質保障、所受教育會好一些。如果“富二代”想要出去長長見識會很容易。弊端是,對于容易得到的東西,其珍惜程度不如別人。
所以,一定要回到基本面上來,不要把被妖魔化了的“富二代”當作現實生活中的原型。實際上,今天大部分批評他們的人可能連一個“富二代”都不認識,這是不公平的。而且,人們很容易把仇富心理轉化成仇“富二代”心理。
王冉:我了解的“富二代”相對單純、容易輕信、對于真實商業環境中的復雜性估計不足。因為他們都是在非常順利的環境中長大的,所以總是把事情想得很簡單。其實這也沒有什么,現實生活會一點一點地教育他們,讓他們從中學到一些東西。但是,他們也有不少優點,比如,視野很開闊,懂得借助專業人才的力量,所以有朝一日如果他們做了“富一代”——有了自己創立的事業,對于傳承的問題會與父輩的想法大為不同。
我認為,“富二代”本身就是追求個性的一代,每個人和每個人都不同,不能因為一兩個“富二代”開車撞人,就說整個群體都是如此。
吳曉波:總的來說,“富二代”沒有輿論講得那么差。窮人中的“紈绔子弟”也特別多,馬路上砍人的窮人也不是沒有。所以,對“富二代”的妖魔化沒有任何意義。
主持人:面對不良的社會輿論,“富二代”壓力是否會更大?
王冉:現在的社會,人們的壓力普遍都很大,相對來說“富二代”的起點要好一些。但是他們有著和其他年輕人一樣大的壓力,不過壓力是不是很大就沒有辦法衡量了。
袁岳:我覺得壓力還是有些大。“富二代”從懂事開始就知道以后要接替父輩的事業,對于那些有責任心的孩子來說,心理壓力很大。
當然,也有一些“富二代”覺得父母的事業和自己沒有關系,也有一些“富一代”嬌慣孩子,不給他們施加壓力。有的父親等到有一天子女必須要接管事業的時候,又突然給孩子壓力。所以,如果“富一代”與“富二代”協調得不好,心理上準備不足,會給子女帶來更大的壓力。
“子承父業”在改變
在“富一代”陰影下做事的“富二代”很難超越父輩。
主持人:對于兩代人之間在經營上的差異,各位有怎樣的看法呢?
吳曉波:兩代人在經營上有所不同,每朝每代都是這樣。不過這種不同的主要原因是時空背景的不同。所謂“富二代”是帶有貶義的一個詞,是全社會仇富情緒的一個聚集點。不過,他們比“官二代”好多了,比那些依靠特權賺錢、不思進取的人好多了。更進一步說,“富二代”基本上是中國中產階級的中堅力量。
王冉:“富一代”更喜歡做很大的產業,有可能盲目多元化、盲目介入產業鏈上下游。但是“富二代”相對來說更專注,所以更容易成功。此外,“富二代”更喜歡做投資、藝術、電子商務等新型產業,這些可能是他們的父輩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袁岳:“富二代”一般不會像父輩那樣很辛苦地去做實業,他們普遍喜歡做投資,還有很多做藝術設計。這首先是體現出他們的個人愛好,第二是他們不想用“富一代”那種傳統的方法含辛茹苦地做事,而是希望用相對來說好操作的方法去做事業。這些無可非議。
有些“富二代”做投資比他們的父輩賺錢快多了,所以有很多超過父輩的機會。恰恰相反,在“富一代”陰影下做事的“富二代”很難超過父輩。因為,第一,他們要照老爸畫過的葫蘆畫瓢,第二,老爸畫的葫蘆不是他喜歡的,所以他畫瓢肯定也超不過老爸。
主持人:你們怎么看“富不過三代”的說法?
袁岳:國內外都有這樣的說法。第一代艱苦創業,第二代看到了前一代創業的艱辛,還有躍躍欲試的感覺,到第三代的時候已經基本上沒有感覺了,而且他們有了自己的愛好,不一定想做爺爺、老爸做過的事情。所以“富不過三代”有合理性。
理論上來說,第三代與第一代愛好一致的可能性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前兩代人的事業對他來說是負擔,有的人寧可賣掉父輩的公司也要完成自己的夢想。
與國內相比,國外的心態不同。大部分國外的家族對于后代的要求,是接受適當的教育、但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如果他并不接替前一代的事業,他們可以代表家族在董事會中占有一個席位,這個席位不一定是董事長。他們可以請有公信力的、大家都認可的專業人士來做董事長,這些人與家族可能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是值得信任。
王冉: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第一代創造的是很大的制造企業,但“富二代”創辦的是其他的專業化公司,后者的規模沒有前者大,但是在自己的領域中也非常成功。從這個意義上看,“富”指的往往不是“財產”。
主持人:為了避免“富二代”喪失斗志,是不是應該特別培養?
袁岳:“富一代”是市場經濟的產物,“富二代”也會隨著市場發展而優勝劣汰,沒有必要看得那么重。從世界范圍來看,還沒有哪個國家專門開辦“富二代”的輔導班。但是,江蘇省委組織部這種通過將“富二代”送至黨校專門培訓、到國有企業掛職鍛煉、聘請吳仁寶傳幫帶的做法,我認為這是一個愚蠢的行為。坦率說,至今我還沒有看到政府辦的企業家培訓班有辦得好的。
王冉:江蘇省的做法聽起來是挺荒謬的。中國人喜歡把一些事情做成政府主導,形式感很強。更主要的問題是,為什么非要讓“富二代”接替“富一代”,這一點我覺得值得討論。接班本身是需要“富二代”自己做決定的,含著金勺子出生并不意味著要喝父輩那碗湯。
吳曉波:富二代”想不想接班的問題,在上世紀60年代美國的企業管理制度建立之后就已經解決了。任何類型的企業法人治理結構等等都非常健全,包括家族企業和公眾公司。
中國傳統價值觀中就有“子承父業”的傳統,這不是什么壞事情。今后會不會有更多的企業采取職業經理人制度,或者推動上市,我覺得也不一定。美國的中小企業中家族企業的比例非常高,歐洲也是,而未來中國也會如此。
家族企業發展瓶頸
20年之后,中國市場上活躍的主流依然是家族企業,而且公眾公司中由家族企業發起的也會占主流。
主持人:除了接班人問題,中國家族企業的發展瓶頸是什么?
吳曉波:主要還是一些觀念方面的問題。比如有的父輩不想把股份分給職業經理人。當然,這也不是絕對正確的,不是說稀釋股份就好或者就不好。柳傳志持股比例不高、李彥宏持股比例較高,公司都做得很好。我覺得家族企業傳承還是不傳承,都是正常的商業化進程,不存在先進還是落后。家族企業的未來我是看好的,因為我看好中國的未來。
王冉:對民營企業來講,要形成真正的競爭力就是要跨過兩個關鍵點:一個是行業準入的門檻,第二就是退出的路徑。

這個路徑是指企業的上市。大多數中國企業以后會在國內上市,如果政府向國有企業傾斜,則會成為嚴重制約民營企業發展的障礙。因為制約住這條路徑就等于制約了資本,民營企業就得不到資本的足夠支持,會影響發展。
另外,公司各項制度的建立與否、完善與否,更重要的是看公司管理者對制度的信任感和依賴性。國有企業先天就要求管理者學會分散權力,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有分擔責任和風險的意味。而民營企業要將所有權力都攬在手里才是最安全的,這一點造成了民營企業家對于權力分散、制衡的重視程度不夠,等企業達到一定階段后這些就可能制約企業發展。
袁岳:我國70%多的GDP都是民營企業創造的,我認為再過20年之后,中國市場上活躍的主流依然是家族企業,而且公眾公司中由家族企業發起的也會占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