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逢平,福建惠安人。詩歌、散文和評論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選刊》、《綠風》、《飛天》、《詩潮》、《散文詩》等報刊。作品多次入選《中國詩歌精選》、《中國詩歌年選》等年度權威選本。曾榮獲福建省優秀文學作品、中國散文詩大獎賽獎、第二屆“名廣杯”詩歌大獎賽獎、泉州市政府刺桐文藝獎等二十多個獎項。 1998年,泉州市文聯作協舉辦“葉逢平文學作品討論會”。2008年廈門詩歌節暨福建省青年詩人交流會系列之一“葉逢平詩歌文本研討會”。1999年,被共青團泉州市委評為“泉州市十佳文體青年”。系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泉州市作家協會理事。
月亮琴
一張靈動的臉
高于石頭,低于大海
雙眼的海水打濕了歌謠和翅膀
月亮,映照一把胡琴
仿佛這一艘孤寂的船
隱藏著一座燈塔,烘干有鹽的往事
望岸的眼睛在天上
一只是月亮。一只是太陽
親人,海峽上身影的櫓槳
給予我以往和最初的家園
一張靈動的臉
高于音樂,低于漁火
兩缸陳年的酒透徹著少年和暮年
月亮,貫穿一把胡琴
宛若這一彎好看的虹
橫跨一個遠方,帶走心靈的鹽雨
鐵打的愛情在肩頭發響
一只是蝴蝶。一只是鷗鳥
親人呵,鱗光的魚群游在琴聲里
一尾魚爬上沙灘
此岸彼岸都是你的方言……
浪跡天涯海角。岸停在了我的臉上
你說:月亮從沒古老過
流浪的只是腳印——
花朵葉子很愛我
清晨不會從故鄉的樹上掉下來
它緊抱著青藤,愛上了纏綿
而在晴天,葉子放不下一個晃動
在陰天,花朵開不出一點黑
你隨便問候葉子、花朵
它們先替我點點頭
葉子綠著,花朵開著
你會發現一個清晨隱藏的美德
已經奢侈了。花朵葉子很愛我
一絲故土的香息不漏出去
一點枯燥也不在空氣中釋放
我在季節的四個門前,怯怯保持著
恭敬
秋天來了。如果風向明確
我會把后面的虛情假意的冬天
倒提在手里。讓它在血脈里迷路
但是我總能,一伸手就摸到花朵葉子
——直到現在,我先寫好“愛”字
再多一個“很”字,就簇新了
愛人兒子朝著花朵葉子,努力澆水
和生活
他倆篤定要被我,被時光,左右珍寵
臺風過后
就像一把老實的椅子,沒落在
漁霸家里,影響了名節
一尾淡水魚,意外地被一場臺風
趕回大海
這尾淡水魚在大海,在這陌生的地方
它可以不要思想,只需順著潮流
將生活的位置排正
便有了大地的安逸
它已經習慣了游走蛙鳴里的夜有多黑
游走山菊花的黃有多亮
現在,它與大海達成一致——
仍不能告訴另外的魚,大地有它的
舊痛
被一場臺風,意外地趕回大海
這尾淡水魚,已經不能代表它本身
在大海里生活
它必須確立一種風浪,更改名稱:咸水。
一個海邊,兩個人
一個海邊。兩個人走著
鷗鳥般的小碎步,很輕很輕
像怕碰壞了水紋
看不清楚村莊留下的紙條
他們向一個夜晚走去
浪正在理清頭緒,與礁石較勁
他們將水漲船高當作一種生活方式
——而經歷了船的顛覆、時光的沖洗
就像海風一吹,礁石上的鹽粒
開始學螺號,起起伏伏地發音
他們走在此時的咸性之中,隱含韌勁
一個海邊。兩個人走著
一些貝殼,收攏了現實的動靜
一些往事,在海水里養傷——
一艘木船
需要多少鐵釘
如果要能成形
一艘木船需要多少鐵釘
樹木從陸地出發,成為一艘木船
它擁有了龍脊,思想和彼岸
如果你能聽見濤聲,仿佛是鐵釘在叫喊
鐵釘咬緊木船的航程
就像抓緊自己的命……
哪怕在鑿和鋸的深入淺出之中
自從鐵釘釘入木船的那一刻
兩者就融為整體
你一個是方向,我一個是希望——
誰能猜測,木船的身體需要釘入多少鐵釘
仿佛鐵釘豐富了它的質地
木船的形式決定了樹木的內涵
風吹草動
草說,它沒有落葉
也不盛開什么。雨滴輕輕跳過
草說,穿著綠衣,還要漂亮些
仿佛美好的事物,都是不省略熱愛
如果草迷戀枝椏
沒有鳥蹲上,它的腰和孤獨將交給風呢
如果牛羊因草而細膩
我不會寫到一根頭發,變白了
以至于這個時候,將牛羊寫具體
我還不能清晰地寫到——
天就要亮了,草,它只有故土
天就要黑了,一棵樹是草的異鄉
她帶來了一腔海水
北緯24°30′,東經118°24′
定準地理。她帶來了一腔海水
連桃花、月光都是借給我的
洗凈心頭的沙粒和珊瑚
使世上萬物原諒我的苦澀
我像一個空螺
不敢占有海的聲音。讓她撿
大海有多少螺類才華橫溢
一腔藍呵,洗凈我的身軀
風向忽然往南?!粗辛?/p>
我的空
沒有門牙的船工
他的缺點包括了我的輕,我的粗礪
包括了他的堅持
這是一個漏風深夜,他說不清一尾魚的致敬
海邊各種鐵鋸個性鮮明,制造完美的海船
只要那么一拉鋸,像咀嚼人生百味
但他在生活的缺口處,不失立場——
拒絕造假
小和尚
這時雨點下來,讀不上幾個單詞
請別問小和尚,這是什么
QQ、LOVE,蝴蝶瓢蟲是否出國
這里的風故意亂翻著書
枝條攪亂了小和尚的袈裟
頭上的汗珠像明亮的單詞
小光頭,映照怯生生的綠
英語課本,疊加在經書上
仿佛英文打不敗經文,雙贏
小和尚將英語課本
嘩啦啦地翻,從今天讀到明天
佛從沒有為他準備過,外面的世界
文廟,人來人往
在文廟。一些圖報、怨憤
將化為清脆的禮樂
一些蓮花香氣,將憂傷
鋪成72條長方形橋石
一些女人丟了那么多的
白云,在水面
那么多的善與悔恨,都依在銀幣
一些男人許了那么多的
炊煙,在圣賢書
那么多的愿與夢想,都附在佛語
沒有人告訴廟內的刺桐樹
人來和人往,是為了什么
也沒有人告訴廟外的涂門街
人來和人往,是到來,還是離開
在文廟。人潮如流。
一千年過去了——
一個人還在百源川池里
抓不住水面。更多的人
是模仿孔子,不由自主,穿梭在塵世
(選自葉逢平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