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調劑禮

端午節前，小孫來電話說，你買粽子沒有?沒買就別買了，我給你送些過去。我說，別別，我還想給你送呢。他很無奈地笑著說，怎么啦，跟我一樣粽子成災了?我說，可不是，親戚送朋友送，不就堆起來了?

小孫很感慨，說送禮這事兒有時很溫馨有時也很煩人，啥都改革這送禮為啥不改一改革一革?我爺爺結婚那會兒時興送洗臉盆、被面。爺爺是公社書記，滿公社的人都送禮，爺爺攔不住。這么多禮，家里肯定堆不下，公社副書記想了個招兒，婚禮在會議室舉辦，送禮都送到會議室。得，副書記把七八十個洗臉盆放在大院里，擺成一個雙喜;七八十床被面在會議室變成了一朵朵彩花。婚禮辦完了，爺爺不肯把禮品帶回家，要捐給公社，副書記說你這不就把大家給得罪了嗎?爺爺想了想，說這么多洗臉盆，我沒地兒放，你悄悄送到縣里的敬老院，咱公社捐的，但要永遠保密。被面我帶幾床回家就可以了，其他的，公社留著，總會派上用場。結果，副書記不管三七二十一給爺爺送去18個洗臉盆、28床被面。咳，幾十年了洗臉盆還剩兩個，被面還有五六床壓著箱底。

小孫繼續講他的家史，說他父母結婚那會兒時興送紅寶書，就是毛主席語錄。新房里整整齊齊堆了四摞，32本。當時覺得很榮耀，可那時房子小，放哪里都是個問題，送人也不行，每本都寫著贈詞，祝福新婚夫妻高舉毛澤東思想將革命進行到底，還署了名。漸漸的生活有所改觀，搬了好幾次家，搬一次淘汰一次舊東西，但那幾個裝著紅寶書的紙箱子總是跟著喬遷。后來你猜怎么著?都被耗子咬了，沒法了，只得悄悄找個地方燒了。

我說你這些家事很有典型性，可時代不同了，送禮的習慣沒有變。而且現在越送越厲害了。不僅結婚送，節日送，看病送，求人送，大人送，孩子也送。過去送東西還遮遮掩掩，現在是大張旗鼓，電視里的廣告不是大人小孩都在送腦白金和黃金搭檔嗎?“送禮就送腦白金”，誰都會說。另外，現在不是有了回收禮品的商店嗎?這對送禮的人真有些大不敬，而且把送禮變成了純粹的物質換金錢的交易。

小孫說個人送禮公家也送禮。你知道我哥哥家中秋節收到多少月餅嗎?30多盒。有一大半是人家單位送的月餅票，他自己拿著月餅票跑了十幾個商店去換月餅。且不說花費了很多時間，這么多月餅怎么處理?他和嫂子冥思苦想，把親戚、朋友、老同學、老鄰居的名字排出來，分析哪一家可能沒有月餅，然后列入“解決”月餅的對象。中秋節前真把他累壞了。

小孫的做法使我茅塞頓開。既然送禮這個習俗不可變，就變內涵。把送禮變成調劑。也就是說，逢年過節，朋友親戚互換物品，填補空白，彌補不足。這樣，既送了人情，又互相幫忙，使送禮不再給人添麻煩，也不再成為自己和親友的負擔。

我把這種想法告訴小孫，他說這主意好，可是他又覺得很難實施:我怎么知道對方需要什么呢?親戚和常見面的朋友也許平常就可以了解，有些親友、同事以及某種原因該送禮的其他人，就難以知道對方所需。送禮重復、讓人轉送、轉賣、甚至讓人責怪你不會送禮的事兒，不是照樣存在嗎?我說，首先應該有觀念的改變。可以從最熟悉的親友做起。逢年過節，先采取對方能接受的方法，問對方缺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對癥下藥”。實在不行，就暗訪，這是下策。其次，開誠布公地處理送禮的事，雙方都高興。本來禮尚往來是傳統禮節，沒有必要躲閃。我與部分親友已經這樣做了。一個朋友在外地，來京之前打電話說，我想給你帶點茶葉去，你喜歡綠茶還是紅茶?我說綠茶。姐姐和姐夫要去越南出差，說了越南的幾種禮品，問我的所需，包括每一樣的數量。我都一一告知。這樣真的很好。當我得到我希望得到的禮物的時候，那種感激之情是百分之二百的。我對他們也是采取這種方式予以回報的，我相信他們也會高興。

把送禮變成調劑，禮尚往來，各得所需，不留遺憾，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