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探討美學之中心范疇“美”的發展歷程,從“美”這一術語的形成出發,對比中西方美學觀念,說明美的初始形態是實用的,后來伴隨著文明歷史的進程,美逐漸上升為精神的范疇。
關鍵詞:美 實用 審美
葉朗先生在《中國美學史大綱》中提到:“美學不限于研究‘美’”,“在中國古典美學體系中,‘美’并不是中心范疇,也不是最高層次的范疇。‘美’這個范疇在中國古典美學中的地位遠不如在西方美學中那樣重要。”[1]誠如葉朗先生所言,如果我們在探討美學問題時,僅將視角局限于“美”這一范疇,就會束縛我們自己。然而,“美”作為美學研究的重要范疇之一,依然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地方。“美”是如何成為美學研究的范疇的?“美”是功利性的還是非功利性的,或者兼而有之?
“美”這個詞早在人類具有文字歷史之初就出現了。它用來指稱對象,描述狀態。“美”在中國文化的早期,它的含義顯示出一方面與人的生理欲望結合在一起,另一方面與倫理道德,義理真理結合在一起。
漢代許慎《說文解字》釋“美”為“甘也。從羊從大,羊在六畜主給膳也。美與善同意。”唐代徐鉉注曰“羊大則美”。顯然將“美”與食欲的滿足聯系起來了。不僅如此,“美”與其他的感官也有關系。例如《韓非子》中說:“夫香美脆味,厚酒脆肉,甘口而病形。”(《韓非子.楊權》)在這里,“美”則是嗅覺的滿足。《列子.楊朱》:“則人之生也奚為哉?美樂哉?為美厚樂,為聲色爾。”此處的“美”顯然又與安樂享受同義了。而人們最常見的則是“美色”的用法,自古“食、色,性也。”“美”有體現為生殖欲望的滿足。由此可知,美的事物起初是和實用相結合的。用“美”來描述事物,最初就是在于描述一種能滿足人們實用的事物,故稱之為美。
中國古代“美”和實用相結合,在西方美學中也可找到類似的依據。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中借蘇格拉底之口,反駁希庇阿斯“美就是有用的”這一觀點。蘇格拉底認為某一事物,是因為在某種情況下發生的效果能幫助達到某種目的。但是人的目的有好有壞,有用而如果用于壞的目的,就不是美而是丑了。因此,不能說有用的就是美的。這一反證,可以使我們了解,在西方美學中,美與實用也是有著密切關系的。
另一方面,“美”又與“善”這一范疇聯系。《孟子.盡心下》說:“可欲之謂善。”[2]“善”這個倫理范疇最初也可能與直接的生理欲望聯系在一起。后來,“善”發展成為倫理的最高范疇,但“美”、“善”仍常等同。《淮南子.修務訓》中“君子修美,雖未有利,福將在后至。”高誘注:“美,善也”,顯然在非功利的角度指出了“美”與“善”的關系。將“美”與“善”聯系起來,在中國有悠久的傳統。《毛詩序》指出,“詩”的任務主要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孔子則要求“美”、“善”統一。《倫語.八佾》中記載:子謂《韶》:“盡美也,又盡善也。”[3]謂《武》:“盡美也,未盡善也。”[3]孔子提出的“文質彬彬”的命題則可以進一步說明這一點。《論語》記載:“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實質上“文”和“質”的統一,也就是“美”和“善”的統一。
故而,無論是“美”與人的生理欲望的結合,還是與倫理道德的結合,都是“美”的功利性的表現。“美”這一范疇,在中國幾千年占統治地位的儒家思想中其功利性是非常明顯的。雖然如此,“美”這一范疇在古典美學體系中還有非功利性即審美的一面。
老子在論到“美”時,已經明確地將“美”與“善”區別開來。“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4](《老子》第二章)此外,老子將美和實用、美感和快感作了區分,他認為美的東西,產生的是美感,而不是生理快感。老子之后,莊子則將“美”與“道”聯系起來,賦予“美”這一范疇形而上的意義。莊子認為,“道”是客觀存在的、最高的、絕對的美。“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圣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知北游》)天地的“大美”就是“道”。“道”是天地的本體。對于“道”的觀照,乃是人生的最大快樂。而要實現對“道”,對“大美”的觀照,莊子提出了“坐忘”,即“心齋”。莊子所謂“心齋”就是要人們從自己內心徹底排除利害觀念,達到一種高度自由的精神境界“游”,就是要求人們在審美觀照時擺脫實用的功利的考慮。莊子提出的這一審美理想,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有了充分的闡釋和發揮,魏晉南北朝的美學家提出了一系列的命題,“得意忘象”、“聲無哀樂”、“傳神寫照”、“澄懷味象”“氣韻生動”等等。這些命題的提出都是受到老莊審美理想的影響。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象”轉化成了“意象‘,它已經取得了意和象、隱和秀、風和骨等多種規定性,內涵大大豐富了。意象,就是形象和情趣的結合,是一個標志藝術本體的美學范疇。意象這個范疇的出現,是美學史發展的成果。在魏晉南北朝美學思想的熏染下,之后的中國古代美學家將老莊美學思想發揮到了又一個高度,唐代美學家對審美形象的認識,唐代詩歌的高度藝術成就和豐富的藝術經驗,推動唐代詩歌美學家從理論上對詩歌的審美形象作進一步的分析和研究,提出了“境”這一審美范疇。唐代詩歌美學家對于詩歌審美意象的進一步分析和研究。“意境”這一范疇的提出、展開可以為之明證。在意境說的發展史上,劉禹錫對“境“這個美學范疇作了最明確的規定。他認為“境生于象外。”“象”指的是具體的物象。象外是對有限的“象”的突破,從有限到無限。司空圖將之稱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意境”不是表現孤立的物象,而是要表現造化自然的氣韻生動的圖景,表現作為宇宙的本體和生命的道,意境說是以老莊美學為基礎的。
總之,“美”這一重要范疇的誕生、演變在中國古典美學中是不難窺見其足跡的。從起初用來表現人們生理欲望的滿足,到用于社會倫理道德的衡量標準,再到文學藝術創作欣賞中排除主體的功利,而追求象征生命的本體。因此,我們可以說,“美”這一命題在其產生發展過程中是從實用到審美的。
參考文獻:
[1] 葉朗 中國美學史大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2] (戰國)孟柯 孟子[Z],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
[3] (春秋)孔丘 論語[Z],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
[4] (春秋)李耳 老子[Z],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