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結合納蘭性德的身世、經歷對其詞作進行分析,試圖從心理深層解析納蘭詞風哀婉頑艷的原因,并從他哀婉頑艷的詞作中剖析其人生觀照。
關鍵詞:納蘭性德 詞 人生觀照
【中圖分類號】I0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09)-15-0030-2
納蘭性德,字容若,清康熙年間權傾朝野、名滿天下的首輔之臣納蘭明珠長子,博史通經,工書法,擅丹青,十八舉鄉試,二十二歲殿試賜進士,后晉一等侍衛,常伴康熙出巡邊塞。三十一歲時因寒疾亡故。文學方面以詞見長,著有《飲水詞》集,詞作存世342首。納蘭性德及其詞作在習見的一些文學史里,評價并不高,被認為“內容單薄狹窄”、“思想境界貧乏”而被一筆帶過,但翻開清詞研究的史稿,從清朝到民國到二十一世紀,從內地到港臺甚至海外,越來越多的學者在關注和研究納蘭性德及其詞作,況周頤《蕙風詞話》稱他為清朝“國初第一詞人”,梁啟超、王國維等大師也認為在清詞創作中納蘭當仁不讓應坐頭把交椅。在所有的研究中,最關注的焦點莫過于納蘭性德顯貴身份和哀婉詞風之間的矛盾和難解之謎。“以成容若之貴……,而作詞幽艷哀斷,所謂別有懷抱者也”①。納蘭出身豪門望族,鐘鳴鼎食,繁花著錦,世人稱羨,但縱覽其詞作,卻滿紙是淚水、哀愁、凄涼和惆悵,“寄思無端,抑郁不釋”②,以至年之不永,英年早逝。到底是什么主宰著納蘭的思想,讓他對理想、人生、前途充滿沉重的無奈?又到底為什么,納蘭終其一生沒有體會到自我實現的快樂和滿足?筆者將根據納蘭詞的不同題材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金殿寒鴉,玉階春草,就中冷暖和誰道——從贈友酬答詞看納蘭對自己出身、處境的淡漠與無奈
納蘭家族門第顯貴,納蘭氏隸屬滿洲正黃旗,為清初滿族最顯赫的八大姓之一,其曾祖曾為葉赫部貝勒,曾祖的妹妹嫁努爾哈赤為妃,生子皇太極,是清王朝的創立者。到了父親納蘭明珠,榮升“相國”之位,權傾朝野,納蘭家又因與皇室姻親而與王朝構成千絲萬縷的聯系,家族世系可謂樹大根深。而納蘭容若更是憑借自己的聰穎好學和博學多才年紀輕輕就賜了進士,被封三等侍衛,隨后又升為一等,長伴天子左右并隨之南巡北狩,游歷四方。在常人看來,可謂是生逢其時,志得意滿,一世無憂。可是在納蘭的詞作里,處處是寂寞、哀傷和無奈,沒有春風得意,沒有躊躇滿志,沒有樂觀滿足。而是時常發出“金殿寒鴉,玉階春草,就中冷暖和誰道?小樓明月鎮長閑,人生何事緇塵老”(《踏莎行》)和“ 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金縷曲.贈梁汾》) 的喟嘆,字里行間都是對自己出身的淡漠和處境的無奈嘆息。試想,大多數人把能近身侍奉天子視為一種無上的榮幸,但在納蘭道來,卻處處流露出難言的苦衷:“失意每多如意少,終古幾人稱屈”,納蘭容若天性追求自由,向往散漫曠達、無拘無束的生活,“身游廊廟,恒自托于江湖”③,常常抒發出“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的感嘆并在心中時時懷有對 “云中錫,溪頭釣,澗邊琴。布襪青鞋約,但向畫圖尋”(《水調歌頭.題西山秋爽圖》)的閑適生活的向往。因此,侍衛的身份和職責對其而言成了一種無奈的束縛。一方面一個文采風流、天資超逸的貴族公子陰差陽錯地被委以武官的身份和職責,成為一名侍衛,這與他在仕途上最初的理想無疑是背道而馳的,心理上的失落和無奈成了難以言表的委屈;另一方面,自古伴君如伴虎,凡事必須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則可能招致無妄之災,甚至累及整個家族,這對天性追求自由的納蘭來說身心俱疲卻又不得不勉力為之,心里的壓抑可想而知。因此,身為人臣的忠君思想和追求自由曠達的心性就構成了深深的矛盾。其次,作為近臣,他比別人更多地看到了官場的黑暗和庸俗,因此內心增添了對政治和現實的失望。再者,父親納蘭明珠雖然權傾朝野,位極人臣,卻也幾度在官場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中經歷榮辱興衰,宦海沉浮,官場中的相互傾軋、急流暗涌,使納蘭容若對家族命運有著深切的憂患意識。雖然在別人看來納蘭容若仕途上沒有經歷過坎坷波折,但并不代表他對人生沒有敏銳的感知和深刻的認識。因此,雖然出身顯貴并輕取功名,納蘭容若卻并未感到歡樂和滿足,他厭惡官場的庸俗趨附和身不由己的侍從生活,無心功名利祿,一心追求閑適曠達的境界。“算功名何許,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陽影里,倚馬揮毫”,“丈夫未肯因人熱,且乘閑、五湖料理,扁舟一葉。須不羨、承明班列。馬跡車塵忙未了,任西風、吹冷長安月”(《風流子.秋郊射獵》) 。可惜嚴酷的現實就像一張無形的巨網,牢牢地籠罩著他追求自由的身心,使他在壓抑的環境中只能獨自默默吞咽苦澀,“裘敝入門空太息,信古來、才命真相負。身世恨,共誰語。”沒有人能夠理解,繁花著錦的表層下面跳動的是怎樣一顆備受煎熬的心!人生理想的幻滅使他終日郁郁寡歡,只能在詞作里自我宣泄。雖然有些字句是酬答和安慰朋友的,但更大程度上是對自己處境的比喻和暗示。
二、小立恨因誰,心字已成灰——從悼亡詞看納蘭對愛情生死不渝的信念
納蘭性德二十歲時娶了兩廣總督盧興祖的女兒盧氏為妻,盧氏“生而婉孌,性本端莊”,但婚姻生活僅僅持續了三年,盧氏就因難產而死,這對納蘭而言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葉舒崇在《盧氏墓志銘》中評價盧氏“抗情塵表,則視有浮云;撫操閨中,則志存流水。”可見盧氏并非庸常女子,故與性德意趣相通,知音情重。從納蘭的傷逝悼亡詞中也可以了解,盧氏在世時夫妻二人志趣相投,情深意篤。“記繡榻閑時,并吹戲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沁園春》) 。盧氏亡故前一年,納蘭剛賜了進士,被封為三等侍衛,伺候康熙左右,內心充滿無奈與壓抑,郁郁寡歡。此時盧氏的亡故,使納蘭同時遭受了人生價值的幻滅和弱冠之年喪偶的雙重打擊,使他對人生充滿感傷和絕望,心灰意冷。在他傷逝悼亡的詞作里,字字都充滿了血淚愁情。“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回腸”(《沁園春》)。據記載,盧氏亡故后納蘭也曾續娶官氏,納妾顏氏,但在他的詞作里沒有描述家庭生活溫情的只言片語,依然是離愁別恨、傷逝感懷,后來結識江南才女沈宛,兩人也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可惜不到一年納蘭就在郁悒中因病離世。由此可以推測,如果納蘭身邊真有一個可以替代發妻盧氏的知己紅顏,那么他的生活一定會多份慰藉,詞作中也會平添一抹暖色,令人惋惜的是,我們沒有在他的詞作中看到令人欣慰的一絲愉悅或歡欣。在他的有生之年都深深懷念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寫了許許多多悼亡之作,數量之多令人驚嘆。“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 。
根據納蘭友人顧貞觀、朱彝尊的著述,納蘭品性純潔率真,重情重義,視功名富貴如浮云,待人卻情真意切,“浩浩落落,其以世味也甚淡,直視勛名如糟粕,勢利如塵埃”,對結發妻子盧氏的愛忠貞不二,刻骨銘心,因此才有一篇篇泣血之作,“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梁啟超評論納蘭作品曰“像這類作品,真所謂’哀樂無端’,情感熱烈到十二分,刻入到十二分”,唐圭璋評價納蘭詞作亦是:“若容若者,蓋全以真勝者。待人真、作詞真、寫景真、抒情真,雖力量未充,然其以真,故感人甚深。一種凄婉處,令人不忍卒讀者,亦以其詞真也。” 作品能凄婉到令人不忍卒讀,如果作者本身沒有傾注自己的真實情感和血淚,恐怕不能做到。由此推之,喪妻之痛是納蘭終其一生郁悒悲傷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不止失去了妻子,更是失去了一個知心的伴侶,在彷徨失意、痛苦迷茫和疲憊無奈的時候身邊再也沒有一個紅顏知己可以吐露心跡、傾訴衷腸、排遣愁悶。因此,再如何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納蘭內心充塞的依然是無盡的凄涼寂寞。“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里。清淚盡,紙灰起” (《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謝章鋌對納蘭詞有這樣的評語:“納蘭容若深于情者也。故不必刻劃花間,俎豆蘭畹,而一聲河滿,輒令人悵惘欲涕。”當然,納蘭之后的再娶和納妾以及與沈宛的結識,可以看出他或許對愛情還抱著一絲美好的向往,或者希望再尋求一份心靈的慰藉,給自己的人生添一絲生機與活力,可惜他再也沒有找回往昔心心相通、如膠似漆的愛了。在他故去前的數年,只有傷感的回憶和無盡的愁情陪伴著。“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檐夜雨鈴。”(《南鄉子.為亡婦題照》)當然,納蘭的有生之年,有很多名人雅士追隨左右,并視為知己,大家常常聚集在他的綠水亭談古論今、填詞作賦,研討經世治學,相談甚歡。雖然這是納蘭生活中的一大快事,但友情永遠填補不了愛情的失落,當熱鬧散場,喧囂歸于寧靜,納蘭只能獨自品味內心的孤獨。“塵滿疏簾素帶飄,真成暗度可憐宵。幾回偷拭青衫淚,忽傍犀奩見翠翹。惟有恨,轉無聊。五更依舊落花朝。衰楊葉盡絲難盡,冷雨凄風打畫橋”(《于中好》)。仕途的壓抑、理想的幻滅和愛情的創傷,在納蘭的心里日復一日堆積,他只能通過自己的筆抒發那別人難以體察的沉重與悲哀。
三、興亡滿眼、舊時明月——從邊塞詞看納蘭的悲憫情懷和對歷史、人生的深層幻滅感
無論唐詩宋詞,在邊塞題材的作品里往往從蒼茫壯闊的境界、恢弘磅礴的意象中提煉升華出時代的主旋律,吟誦豐功偉業,遍數風流、鞭策后世,抒發理想和豪情,要么豪邁要么激昂,可是在納蘭的邊塞詞作里,沒有對大好河山的謳歌和贊美,沒有對壯麗景色的渲染和陶醉,也沒有抒發積極向上、建功立業的壯志雄心,面對歷史古跡和昔日疆場,他脫口而出的只是蕭索、悲慨和凄愴。“漠陵風雨、寒煙衰草,江山滿目興亡。往事最堪傷,想銅駱巷陌,金谷風光。幾處離宮,至今童子牧牛羊。荒沙一片茫茫,有桑干一線,雪冷雕翔。一道炊煙,三分夢雨,忍看林表斜陽。歸雁兩三行,見亂云低水,鐵騎荒岡” (《望海潮.寶珠洞》)。在納蘭性德看來,以戰爭為手段所開辟或建立的豐功偉業并不值得稱道,歷史興衰、王圖霸業最終都只是過眼煙云,而頻繁征戰造成的只不過是滿目瘡痍、山河破碎。“馬首望青山,零落繁華如此。再向斷煙衰草,認蘚碑題字。休尋折戟話當年,只灑悲秋淚。斜日十三陵下,過新豐獵騎”(《好事近》) 。對納蘭性德而言,烽煙散去后的荒山衰草、斷壁頹垣,是歷史一道難以彌合的傷口,時時昭示著痛苦和幽怨。蒼茫壯闊的邊塞風光在納蘭的耳目所及之處,由內心的憂患所感變成了另外一種景象,“古戍饑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南歌子.古戍》)、“一抹晚煙荒戍壘,半竿斜日舊關城” (《浣溪沙》)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言道:“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詩詞皆然。”納蘭容若是生長在富貴溫柔鄉里的貴公子,沒有親歷過戰爭,更沒有親身體驗過戰爭帶來的創傷和痛苦,甚至可能沒有目睹過戰爭的殘酷和慘烈,但是他在游歷中通過自己的觀察和感觸,把真實的情感和體驗自然抒發,以一種悲憫的情懷挖掘出現實的痛苦和對生命深深的憂患,吊古傷今的同時也體現了深沉的愛國憂民之情,讀來卻是一詠三嘆,真摯動人。深沉的感慨,悲涼的心緒,對蒼生無法主宰歷史和命運的無奈流露在字里行間,真切地體現出他對歷史和人生深切的關懷與憂慮。“今古河山無定拒。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蝶戀花.出塞》) 、“古戍烽煙迷斥堠,夕陽村落解鞍韉。不知征戰幾人還”(《浣溪沙》)。戰爭使黎民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但多少以個人私欲為目的開疆辟土的所謂千秋偉業,最終也只不過是過眼煙云,最終必然成空。“堠雪翻鴉,河冰躍馬,驚風吹度龍堆。陰燐夜泣,此景總堪悲。須知今古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嘆紛紛蠻觸,回首成非。剩得幾行青史,斜陽下、斷碣殘碑。年華共,混同江水,流去幾時回”(《滿庭芳》) 。
可能有人認為納蘭詞思想境界不高就是因為覺得其作品缺乏激越的豪情壯志,缺少鼓舞人心的力量,只是讓人一味感傷,從消極的一面去思考,最終讓人無所作為。很多人肯定其作品的文學價值就是認為感情真摯,語言清新自然不加雕琢,“該詞情致旖旎,不徒模擬古人,亦所自得者多也”,但就是因為感情真切自然,我們才更能看出納蘭天性中更加可貴的一面,他的心性絲毫沒有被世俗的功名利祿所污染,而是發自心底地關愛著人世和生命,為歷史和人生的諸多無奈發出悲哀的感嘆,為被摧殘的生命寫下挽歌,為破碎的山河悲泣流淚。在他的內心里真誠地希望國家安定、天下太平,黎民百姓不再承受戰亂之苦,體現了他悲天憫人的深沉情懷和純凈善良的天性。另一方面也因為他受到了佛道思想的影響,認為一切最終都會如浮云一樣消散,終必成空。因此,這樣的情懷和思想,就形成了他心里對歷史和人生的深層悲哀,并揮之不去。
有人說,讀著納蘭詞就感到字里行間飄蕩著一個 “一個憂傷曠古的靈魂”,隱曲的心緒,深沉的感慨,讓人黯然神傷,久久難以釋懷。我每次合上納蘭詞作,內心亦感慨萬千,同時有排遣不去的沉重與傷感,多少人終其一生追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九死而不悔,不惜付出鮮血、生命和靈魂的代價,殊不知卻有人身在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中一次次默默擦拭無奈的淚水,甚至形銷骨立、韶華枯萎,真是“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⑤。不是因為一切都來得太輕而易舉所以不屑一顧,也不是因為人生道路太過順坦而無病呻吟,絕不是。當一個高潔的靈魂被困在了凡塵濁世不得脫身,當一顆純凈的心靈遭遇嚴酷現實的摧殘,當單純的向往變得似乎永遠遙不可及,人生所承載的只有無盡的煎熬。縱使金階玉堂,錦衣貴胄,最終卻是“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與凄涼”(《眼兒媚.詠梅》),正所謂“家世文章第一流,如猿啼夕雁吟秋。縱王內史生平似,何必言愁也欲愁”④。令人慨之,嘆之!
注釋:
① 譚獻《復堂詞話》
② 楊芳燦《納蘭詞序》
③ 吳綺《納蘭詞序》
④ 譚瑩《論詞絕句》
⑤ 曹寅、顧貞觀《題楝亭夜話圖》
參考文獻:
[1]《明清詞研究史稿》崔海正 主編 齊魯書社2006年出版.
[2]《王國維文選》林文光 編 四川文藝出版社 2009年版.
[3]《納蘭詞簽注》 天津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