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爭與藝術中領悟死亡

摘要 《布達佩斯之戀》是一部以二戰為背景的影片，它利用音樂這一元素，展現了戰爭之下的愛情和死亡。以此種方式，影片將藝術與人性的尊嚴和死亡的哲理暗含其中，使得影片更具震撼力。

關鍵詞 《布達佩斯之戀》 愛 戰爭 音樂 死亡

在眾多以二戰為背景的德語電影中，《布達佩斯之戀》或許并不是最具有轟動效應的一部。該影片于1998年由諾夫·舒貝爾執導并在2000年獲得了歐洲巴伐利亞電影獎最佳攝影和最佳導演的榮譽。影片了展現猶太種族的苦難和普通的人們在戰爭中失去家園的創痛之外，還借助愛情、音樂藝術這兩個元素，給我們傳達了對生的態度和對死亡的領悟。

《布達佩斯之戀》英文名是《gloomysunday》，直譯為《憂郁的星期天》，另外還被翻譯成《狂琴難了》，可知這是一部與音樂有關的電影。而《布達佩斯之戀》的原創者的靈感來源干一個真實的事件。在1930年的匈牙利，有一位并不很出名的鋼琴家，一個星期天他因未婚妻的離去心情悲傷抑郁，推開窗戶，看到陰暗的灰色天空，一時靈感突至，成就了一首名為《gloomy sunday》的曲子。之后，他多方找出版商發行都沒有成功，其中一位出版商對他說：“并不是因為這是一首憂傷的歌曲，而是這曲子所流露的懾人心魄的絕望情感，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后來曲子終于出版并迅速傳遍匈牙利及英美等國，但不幸的是這首旋律異常優美的鋼琴曲卻引起了一陣“自殺狂潮”，據說當時英國BBC電臺也下令禁播。

電影借助了這個音樂元素，又將其背景擴大為一場世界戰爭。影片的主要人物有四個，女主角伊洛娜，擁有驚人的美貌和良好的音樂素養。她與戀人拉西樓在布達佩斯經營著一家餐館，后來鋼琴師安德拉許來到這里，他們三人保持著一種曖昧但和諧的關系。另外還有一位名叫漢斯的年輕人，早年也暗戀伊洛娜。最后極其失意地離開了布達佩斯。多年以后，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匈牙利被德軍占領，這時漢斯以一個德軍上校的身份又一次來到這里，傲慢而兇殘的他將猶太人拉西樓無情地送進了死亡煙囪，安德拉許為捍衛自己的尊嚴自殺身亡，伊洛娜選擇了繼續活下去。劇情并不復雜，但影片在對戰爭的反思之下處處透著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面對戰爭苦難，人類必然的領悟。

一、愛——苦難的前奏

戰爭與愛情，有著現實與夢幻的不同色彩，而最具震撼力的是它們的相互交織。

那是二戰之前，伊洛娜和拉西樓正忙著為自己的餐館聘請一位新的鋼琴師，青年安德拉許前去應聘，他的才華得到了伊洛娜的認可，順利被聘，從此，伊洛娜的身心都不再專屬于拉西樓一個人。拉西樓對伊洛娜的移情別戀有過本能的失望，但最后他的決定卻是：“與其失去你，還不如分享你”。他接受了安德拉許，并繼續對伊洛娜付出深沉之愛。這種愛沒有強烈的私人占有欲，是平和的，是愛的至高境界。

而安德拉許對伊洛娜的愛是執著的、自我的，并且帶有藝術家的唯美。他對伊洛娜一見鐘情，也從不掩飾，他的固執與狂熱較之拉西樓的平和與寬厚，對伊洛娜構成了一個新鮮的愛欲世界，加上他出色的音樂才華，所以伊洛娜也愛上了他，他對伊洛娜的愛是他音樂創作的源泉，他因此創作了那首神秘而感傷的《憂郁的星期天》。

女主人公伊洛娜，愛上兩個男人，而他們在與她的相處中也逐漸消除了距離，不再敵對。這種三角關系看起來匪夷所思，但事實上卻和諧而完美。影片中有一個鏡頭令人印象深刻，他們三人一起去郊外游玩，伊洛娜躺在草地上，拉西樓在左，安德拉許在右，鏡頭拍攝的角度是俯拍，越拉越遠，草地上的三個人漸漸縮小，成了一幅遠景圖畫。這無疑展現了一種和諧之美，而作為情節，其作用便是為戰爭的來臨與此形成極大的落差埋下了伏筆。

二、在戰爭的苦難中領悟死亡

影片的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影片也逐漸由前半部分的輕松明朗轉入緊張低沉。拉西樓是猶太人，他命運的變化緩慢展現出來。

德軍占領了布達佩斯，但影片并沒有出現一顆子彈一縷硝煙，拉西樓的生活似乎依然如初，他的餐館仍然燈光閃爍，音樂流轉，充滿古典的浪漫。直到有一天，已經成為德軍上校的漢斯來到這里。因為多年前拉西樓曾經救過他一命，按常理推斷，觀眾的期待是漢斯能夠給拉西樓一條生路。但隨著越來越多的猶太人被推上死亡，拉西樓也命懸一線。這時安德拉許已經自殺而亡。和伊洛娜相依為命的拉西樓漸漸明白了死亡。他身上一直帶有一瓶能使心臟立刻停止跳動的毒藥，這是安德拉許曾經想利用的死亡方式。拉西樓寫了最后一封信給伊洛娜，信里寫到了安德拉許，他說“我到現在才明白死亡的意義。這是安德拉許教會我的”。當他準備服毒自殺時，德軍沖了進來。剝奪了他最后一次死亡的主動權。伊洛娜不顧一切地去請求漢斯救救拉西樓，漢斯卻趁機占有了她，戰爭毀滅了他最后一絲善良的人性。他趕往火車站，此時拉西樓正要被推上車，漢斯朝他走過來，走到他身邊，帶走的卻是另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影片到這里是一個令人窒息的高潮，拉西樓看著漢斯遠去，卻帶著異常鎮定的眼神，轉身上了死亡列車。

面對死亡，他平靜如水的態度從何而來?是戰爭讓他認識到死亡的現實性和尊嚴的力量，是人性的殘酷讓他看到生命失落的意義，就像“現代西方海德格爾說的，知死才能認知生”拉西樓做到了這一點，明白了死亡的平凡性質，所以做到了如此平靜地面對。

三、在音樂的旋律中直面死亡

影片的英文名是《gloomy sunday》，這也是影片中人物安德拉許所做的一首鋼琴曲。這首曲子有著感傷的歌詞

憂郁的星期天，持續到黃昏

在黑暗里，寂寞令我悲傷

我閉上雙眼，你在我面前離去

你進入夢鄉，但我靜待至天明

黑影在我眼前，我向你提出請求

請告訴上帝給我一點空間

憂郁的星期天，獨自在黑暗中

燭光明亮，映照雙眼閃爍

朋友別哭，我的心情不再沉重

我一息尚存也要重返家園

在那平安的土地上漫步

憂郁的星期天

可以看出曲子所表達的是無望的愛情與家園失落的雙重感傷，安德拉許作為一名音樂家比別人更能深刻地體會這一點。不過他不是一個純粹為藝術而藝術的音樂家，戰爭讓他的音樂超越了個人創痛。戰爭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死亡。他起初是無法理解死亡的，由于他創作的曲子造成很多人自殺。他才開始知覺死亡與自己有關。

影片并沒有展現安德拉許的出身來歷，我們可以將他的身份看作是流浪音樂家。而那首曲子暗示了他曾紀經歷與正在經歷的苦難，“就算一息尚存我也要重返家園。在那平安的土地上漫步”，是對戰爭的控訴也是對和平的祈求。戰爭對人造成的傷害使安德拉許痛苦，他將這種痛苦訴諸于音樂，就像美學家高爾泰所說的：“痛苦像一潭深淵，但藝術家尋求進入。因為那種不能進入的狀況也像是一潭深淵。一方面，痛苦愈甚則水的張力越大，力求把他推開。但另一方面，他在深淵外面所感到的煩惱和恐慌也是一種強勁的張力，力求把他插入。這種在兩者之間掙扎的處境。是各個時代的社會贈給他們的禮物。他們為創造偉大作品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接受這一禮物。”安德拉許是一位進入痛苦的音樂家，他活著一方面是因為愛情和對音樂得熱愛，另一方面則是尊嚴還沒有遭到踐踏。

《憂郁的星期天》的旋律，始終貫穿影片。在影片中“一些聲音的設計有助于使整部影片統合起來，并持續敘事和主題的發展，這些便是聲音‘母題’(motif)，在情節發展的重要時刻就會出現”，鋼琴曲《憂郁的星期天》擔當了影片音樂“母題”的角色，在安德拉許死去的時候，音樂和歌詞一同出現。安德拉許面對漢斯的猥褻預感到尊嚴的失落，“活著還是死亡”成為一個問題，當從不開口唱歌的伊洛娜為了他而唱超《憂郁的星期天》時，他驚異于伊洛娜的天籟之音，情不自禁為她伴奏起來，這實際上構成了一個簡單的矛盾，因為這聲音讓漢斯聽到了，這違背了他原來的拒絕。所以一曲終了，安德拉許飲彈身亡。他的死是為了捍衛自己和音樂的尊嚴，在他看來音樂也是有尊嚴的，漢斯的聽覺剝奪了他音樂的高貴尊嚴，安德拉許所以選擇了用最后一聲槍響來面對死亡，捍衛尊嚴并永久解脫。

四、結語

《布達佩斯之戀》用音樂為我們講述了一個戰爭之下普通人命運的故事。其中的不同尋常且美好的愛情是苦難的前奏，戰爭對每個人所造成的戕害是發人深省的。他們在苦難中逐步認識到了死亡的必然。從無法面對死亡到領悟死亡的意義，中間有對苦難的釋然與對藝術的熱愛，最終他們都超越了生命慣常的悲喜，選擇以超然的態度面對死亡。他們的態度不能不說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