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視角的話語期待

摘要 《實話實說》為中國大陸熒屏開創了重要節目類型一電視談話節目，同時也直接開啟了民生類談話節目先河。平民化是民生類談話節目十余年來一以貫之的節目品性，也是其長盛不衰的關鍵所在。《實話實說》是民生類談話節目的典型個案，其平民化的藝術特色為民生類電視談話節目的藝術審美和文化審美提供了寶貴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民生 談話節目 平民化 實話實說

一、民生類電視談話節目發展概論

中國大陸的電視談話節目是從民生類談話開始的。《實話實說》的開播“使一群各懷衷腸、各持己見的平民百姓，從城市的四面八方涌來，在一個極具平民風范的主持人引導下，開始暢所欲言的對話”。平民化的主持人、嘉賓和現場觀眾，平實得和日常對話無異的話語表達，共同營造了中國大陸熒屏上第一個平民百姓的公共話語空間。家長里短、柴米油鹽。是這個空間討論的主要內容：平民話語、日常對話，是這個空間里占主導的話語方式：體察民情、順應民意、關注民生、服務民生，是這個空間營構者的追求，也是每一個談話參與者的期待。在當今媒體大發展大競爭的環境下，選擇民生類的題材實在不失為明智的舉措，因為只有關注平民才可能得到平民的關注，體貼平民自然會換來平民的擁護。因此，以《實話實說》為首的民生類談話節目在開中國大陸談話節目先河的同時，也成為談話節目最重要的一類，取得了顯著的成果。

《成長在線》是中央電視臺少兒頻道于2005年推出的大型談話欄目。它主要關注少年兒童的健康成長，就孩子成長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展開談話，為家長和子女搭建一個相互溝通交流的橋梁，并就具體問題請教有關教育專家，在專家的幫助下尋求健康科學的解決方法。

《當代工人》是伴隨著國企改革，個人就業新觀念形成一路走來的談話節目，節目到現在已經走過十個春秋，十年來節目始終如一地把鏡頭對準普通工人，把演播室設在工廠車間。設在工人們生產生活第一線，關注他們在改革中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狀態，反映當代工人的精神風貌，為普通工人營造一個公共話語空間，傾聽他們的心聲，理解他們的感受。十年來對他們不離不棄，成為工人們的好朋友。

重慶電視臺于1998年推出的《龍門陣》最大的特色就是以地方方言為主。在鄉音鄉味的侃侃閑談中，讓觀眾盡情品味那種巴渝茶館式的談話氛圍。節目以“說百姓話題、品百味人生、擺真實故事”為宗旨，以“關注事實變遷，謳歌人間真情”為己任。在內容上兼容并包，名人軼事、奇聞趣談、凡人小事等拿來即談，談之成趣。論之成理，并對普通人的生存狀態飽含憐憫之情。

此外，湖南電視臺2004年推出的《天下女人》，山東電視臺同年推出的《天下父母》等等，都已經形成鮮明的個性風格，俘獲了大批觀眾，不失為民生類電視談話節目中的精品。但是，作為民生類談話節目也是中國大陸電視談話節目的始作俑者，《實話實說》的開創精神和精品特色依然使其在同類節目中最具有理論和實踐借鑒意義。

二、精品個案分析之《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是中國大陸第一個電視談話節目，它開播于1996年3月，迄今已有十余年的歷史。在國內電視熒屏上，十年，足夠使一個電視欄目由稚嫩走向成熟，由成熟走向疲憊。《實話實說》也確實一路坎坷，飽經風雨。尤其是主持人的幾番更迭，節目播出時間的幾經改變，使觀眾怨聲載道，在當今談話節目充斥熒屏的激烈競爭下，《實話實說》往日談話節目霸主的地位似已喪失。但作為一個開談話風氣之先。引領中國大陸談話節目潮流的著名品牌欄目，《實話實說》在今天風起云涌的談話浪潮中，還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一席之地不是來源于央視的媒體霸權，因為央視的霸權地位在多方挑戰下早已搖搖欲墜：也不是來源于個別杰出主持人或策劃的才能，因為隨著主持人崔永元的退場及策劃班子的改組，這種優勢也已隨風而逝。十余年，我們見證了電視熒屏上談話節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熱鬧，一個個談話節目轟隆隆地上場，又靜悄悄地下臺，《實話實說》走到今天，最重要的原動力當是節目十年如一日的平民化追求。

1、藝術審美平民化的節目制作理念

十余年前，中國大陸開始了民主化的腳步，社會政治風云的變遷，帶給人們太多的困惑，無論是物質生活還是精神生活，人們渴望被關注，需要一個言說的陣地。于是。電視熒屏上，《東方時空》第一個推出“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節目制作口號，人們在一個個熟悉親切的故事講述中，得到精神上的滿足。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因為面對“講述”，觀眾能做的，只有“傾聽”，雖說是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但講述的主體——發言者還是媒體人物。故事的主角——電視機前的老百姓，還是處于無言的失語中。如何滿足普通百姓平等交流的欲求?《實話實說》創辦伊始，制片人時間就說：“最根本的沖動是要實現尊重人的主張，而尊重人的標志就是讓人說話。”顯然，時間在這里所涉及的人的概念，指的是電視媒體所面對的最大多數的觀眾，是中國社會最普通的平民。這種尊重人，讓人說話的沖動貫穿在節目十年來的創作播出中，決定了節目在定位、選題、主持等多方面一以貫之的平民立場。

在節目定位上，《實話實說》早期的創作班子旗幟鮮明地把普通百姓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媒體傳播高度。“我們堅持如下原則：一不是官方論壇，二不是專家講壇，三談話過程主要由老百姓去完成。”“實話實說是我們這個節目的宗旨，高朋滿座是我們這個節目的特色。”尊重人——讓人說話——老百姓自己的談話——老百姓的實話實說。這里包含兩方面意義：一是媒體“視角下沉”的取向，把話語權交給大眾：二是媒體對真實性的追求。這兩方面的結合，就是《實話實說》最初的也是堅持了十年的節目定位。

美國研究電視的學者伯納德·蒂姆伯戈將電視談話分為四大類：新聞談話、娛樂性談話、重大事件談話和推銷性談話。在節目選題上，《實話實說》以社會問題談話和新聞談話為主。這些社會生活問題，是如此地貼近百姓，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這些新聞話題，也是如此地吸引著百姓，緊跟著時代的步伐，成為人人關注的焦點。崔永元時代以《誰來保護消費者》拉開幃幕，繼之而來的便有《為什么吸煙》《拾金不昧要不要回報》、《父母眼中的“孝子”》《結婚的錢由誰來出》等等，敘的是家長里短，說的是百姓情懷。不用細述節目內容，這些標題己將平民化的選題取向暴露無余。此后由何晶、阿憶等主持的節目，也堅定地貫徹了節目的這一選題原則。以《實話實說》2006年上半年播出的節目來看，24期節目中，題涉家庭生活以及學校教育的有十期，關注社會熱點的有五期，另有明星訪談四期，再就是元旦特別節目兩期，春節特別節目五期。其中，家庭生活是中國人的首要關注，學校教育是當今社會及家庭學校的共同焦點，而且，這里面有取之不盡的話題資源。雖然在節目成長的過程中，《實話實說》因關注家庭瑣事受到過諸如“閑話閑說”的攻擊和非議，但節目組選擇了堅持，歷經磨合，終于在家庭生活和學校教育等瑣事上做出了大文章，不僅吸引人，且感動人，給人啟發。而關注高考、世界杯、甚至春運等社會熱點的節目，在事件發生的同時，不失時機地播出，更給觀眾帶來興奮和刺激，老百姓關注的，也就是《實話實說》關注的，在這一點上，《實話實說》從不缺席。

主持風格的平民化是《實話實說》直接吹向觀眾的一縷溫馨自然的風。崔永元以“鄰居大媽的兒子”的身份走進千家萬戶并獲得大家的認可，正如他自己所言：“作為主持人，我把自己定位在朋友、同學或是一個年齡相仿可以相互托著辦點事的鄰居上。”在這樣的主持風格定位下，演播室仿佛成了小崔家的客廳，崔永元在這里與嘉賓們促膝而談，而且，他總是認真的傾聽著，把絕大多數的話語權交給他的客人——嘉賓和現場觀眾，不經意地插入一兩句總結調侃的話，頓時便使得這客廳里歡聲笑語，春意盎然。在這樣的談笑風生中，節目“尊重人，讓人說話”的定位也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了。接繼而來的主持人何晶，經過多年的磨練，逐漸擺脫了崔永元的影響，形成了自己獨具特色的主持風格。較之崔永元，還是謙虛的傾聽，不失時機的來點小幽默。但何晶傾聽時的姿態。顯然沒有了崔永元臉上那壞壞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特有的誠實，溫順，她更讓人信任，愿意向她傾訴心聲。同樣是平民化的話語，男女主持人的表達也許不同，但不變的是談話的平民化氣氛。無怪乎有人說：“《對話》說商話，《藝術人生》說雅話，《實話實說》說白話、平民話。”

2、文化審美：平民化的人文精神追求

今天。電視平民化、“媒體視角下沉”已成為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回首十年前。情況卻迥然不同。九十年代的中國大陸，一面是社會政治經濟領域風云變幻，多元化思潮涌起，普通百姓面臨前所未有的精神困惑，產生強烈的傾訴交流欲望：一面卻是媒體與大眾之問難以逾越的傳統壁壘。大陸媒體習慣了做“黨和政府的宣傳喉舌”，傳遞高高在上的廟堂之聲。在社會人心突變，人們急切地渴求話語權的時候，它們很難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實話實說》成為平民化傳播的第一個實踐者，關注人。關注普通百姓真實的生存和思想狀態。傾聽多方面的聲音，給他們話語權。迥異于熒屏上其它節目，《實話實說》讓普通人的生活、衣食住行占滿談話的空間。但是，誠如有些批評者所說的那樣，《實話實說》如果僅僅滿足于對百姓生活的原生態的敘說，它必然走向閑話閑說。《實話實說》的高明之處就在于它既堅持平民化的話語立場和選題，又在這些看似陳芝麻爛谷子的選題中挖出了一定的文化意義。

《實話實說》首先沖破了那種傳統單向式的傳播模式——說教式傳播。因為，“對一個大眾傳媒的電視而言，深刻不是做哲學思考狀。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對此，崔永元曾經說，“還是那些家長里短，文化著說，就顯得很有品味。”以家庭瑣事和社會熱點為依托，通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折射出整個社會的狀態，讓一些普通平凡的人生真理自然而然的進駐觀眾的心靈。因此，盡管《實話實說》說的是白話，是平民話，但白話不是白開水，平民話也不一定意味著粗淺、鄙陋，這里面閃亮著平民的智慧，是屬于平民的人生真理。貌似閑散，實則嚴肅，卻又不開宗明議，而是在諸如遠親不如近鄰等等瑣屑的談論中暗暗流淌的。有時，直至節目結束，主持人也不一定明確的表達出其中的寓意或者說節目的觀點，因為在節目進行過程中，主持人已通過引導談話的走向，讓真理在人們心中漸漸明晰。還有的時候，節目到最后。也不能達成完全一致的觀點。尤其是那些有爭議的話題，短短的談話其實根本就不可能達到觀點一致。在這些情況下，《實話實說》的策略選擇往往是讓節目以一種開放性的姿態存在而不去苛求任何終極性的答案，讓沒有答案成為最好的答案。對此，開始有人不理解，寫信到節目組要求一個最終的說法，在今天看來，這些正體現了節目追求多元性話語表達的成功。

崔永元走后，主持人何晶給《實話實說》帶來了獨特的文化品味。作為一位女主持人，在節目中，調侃少了，幽默少了，但真情多了，溫暖多了。在這個“他人即是地獄”的冷漠時代，這份真情溫暖著人們的心，而被溫暖的心靈又讓真情復活。如最近播出的《兄弟姐妹》系列節目，雖然只是播出了兩期，但這兩個關于兄弟姐妹的小故事卻打動了觀眾的心。在今天這個社會，大多數家庭都是獨生子女。兄妹情、手足情被現在的年輕人淡忘。但洪戰輝帶妹妹上學的故事里體現出來的長兄如父的責任感卻復活了中華文明幾千年的傳統，責任、奮斗是這期節目的關鍵詞，而愛，博大無私的愛，是這期節目人物的靈魂。要知道，節目中的小女孩并不是洪戰輝的親妹妹，而只是父親抱養的一個小孤兒。這就大大地擴展了兄弟姐妹的內涵，中國古代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優良美德，在洪戰輝的故事中，我們看到這種美德還在閃光。節目沒有給我們說破這些道理而是止于主人公樸素的表達中“我也想做個孩子，但作為長兄，我要負擔起家庭的擔子。”

以民眾為中心，從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和關注點出發，通過普通平民暢所欲言的談話，來體現樸素的生活真理。尊重人、關注人的心靈表達，這就是《實話實說》十年如一日的文化追求。

三、結語

關注個人，關注普通人的命運和生存狀態，實現電視傳播中的平等交流，是上個世紀中國電視從單向性到交互性傳播模式轉變的重要標志。而這種轉變最集中的體現。無疑是民生類電視談話節目。《辭海》對“民生”一詞的釋義簡潔明了，民生即“人民的生計”，民生類電視談話節目關注普通大眾的物質生存，關注民眾的精神發展，利用電視這一當代最強大的傳媒手段，搭建一個平等、溫馨的談話平臺，于家長里短、柴米油鹽中飽含著當代傳媒的人本思想和人文關懷，在平民化的白話中滲透著大眾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