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浮生六記》用生動明快的語言,記敘了沈復和蕓娘真摯感人的愛情生活和坎坷辛酸的人生經歷。全書情感美、趣味美、文字美,展現了主人公獨特的精神境界和人生追求。取得很高的藝術成就,在文學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
【關鍵詞】《浮生六記》 藝術魅力 語言特色
《浮生六記》是清代沈復記敘生平事略的一本小書。全書的筆調很隨意,算不得苦心孤詣的撰述:所記的只是一家一人的甘苦,沒有什么驚心駭目的壯舉:分章斷節也不嚴謹,以致各卷篇幅繁簡并不相侔,可見作者當初并未把它視為名山事業。而且今本的《浮生六記》已非完璧,后兩卷是續貂之作。但后來的讀者卻不吝惜用至美的贊語來揄揚它,俞平伯稱它“儼如一塊純美的水晶”,林語堂更是將它推介到了西方,在世界范圍內產生巨大的影響。那么《浮生六記》究竟有什么魅力,深深打動這么多人呢?本文從以下幾點略作總結。
一、真摯動人的愛情之美,感人至深
中國古代文學作品表現夫妻生活題材的很少,這在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中早有論及。陳先生稱贊《浮生六記》為“例外創作”,就因為沈復真實細膩地記錄了他和妻子蕓娘悲歡離合的人生,這是中國文學史上的創舉,也是這部書最令讀者動情的地方。可以說。《浮生六記》一書全賴蕓娘而生色。
蕓很會持家。她心靈手巧,精刺繡_擅烹飪,尋常“瓜蔬魚蝦,一經蕓手,便有意外味”。房間收拾得纖塵不染且有雅意,為沈復料理的衣裝不奢不寒,得體自然。她恪守婦職,孝敬父母,善待丈夫的兄弟和朋友。沈復筆下的蕓有著我們能夠想象得到的所有的美德,更難得的是,她的志趣高雅脫俗,是沈復精神上的同道和知音。
蕓的聰明是令人驚訝的。她沒有正式念過書——這是那時一般女子的常態——卻靠自學達到能吟詩作文的程度。她有極高的藝術領悟力,愛讀李白的詩和司馬相如的大賦。似乎對一切美的事物,她都有著與生俱來的親近:愛看山水,愛游園林,愛花草,愛書畫,片紙殘卷都視作拱璧。閑暇時,他們吟詠詩歌,點評文章。天朗風清的良辰佳節,他們結伴出游飽覽湖山,在月下訴說著生生世世的誓言。平日家居,蕓常有一些為生活增添雅趣的巧思,如在一叢盆景上放上昆蟲的標本;用藤蘿木格制成可以移動的活屏風;設計梅花形的食盒,助三白小酌時的酒興等等,總之她不是那種整天只知操勞不問其余的賢婦人。而是一個惠質靈心別有懷抱的奇女子。這大概就是林語堂贊嘆蕓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的原因了。
同游太湖是他們夫妻之間絕美的一段際遇。“解維出虎嘯橋,漸見風帆沙鳥,水天一色。蕓曰:‘此即所謂太湖耶?今得見天地之寬,不虛此生矣!想閨中人有終身中能見此者’!”這段文字妙手天成。歷歷如在目前,掩卷之后,仿佛都能看到在煙波浩渺的太湖上,這對神仙眷侶指點湖山的身影。這是他夫婦二人的幸事,也是讀者的幸事。象這樣把夫妻愛情生活寫得如此動人的,一部幾千年的中國文學史上,又有幾人?這正是《浮生六夢》不凡之處。
二、閑適恬淡的生活之美,令人向往
沈復在書中對游幕經商的正業很吝惜筆墨。寫得多的,倒是一些閑事。這些閑散的風貌,雅致的趣味,有一種別致的美。
沈復足跡很廣,卷四《浪游記快》就是記錄他平生游歷的得意之作。他眼界很高,品味名勝時常有一些獨得之見。又愛結交朋友,常邀三五知交一道談詩作畫,從不論及俗務,這時的蕓娘總是拔釵酤酒,以助雅集之樂。即使在斗室之中,沈復也能在一些不急之物上怡然自樂。他嗜花如命,愛蘭,愛菊花,愛水仙,以無花不識自命,書桌案頭上四時之花不斷。又善插花,喜制作盆景。他認為插花的妙境難以言傳,全憑“會心能得畫意”才好。至于盆景。更是娛情悅性的材料,往往一件佳構要得數十年的精心剪裁才能成形。
沈復的家世談不上富貴,失歡于父母后。生活更是困頓。但無論貧富,他們的生活總點綴得很雅致,很有詩情畫意。他們會在下鄉掃墓的途中,撿取奇石妝點盆花;會用天泉水烹有荷花味的香茶;會在小酌時把碗碟擺成梅花形;這些都是惠而不費的小經營,卻可見到融在其中的藝術韻味。
林語堂在《吾國與吾民》里談到中國古人的雅趣時說:“它是中國人的性靈當其閑暇娛樂時的產品。閑暇生活的消遣是它的基本的題旨。主要的材料包括品茗的藝術,鐫刻印章,考究其刻藝和石章的品質,研究盆栽花草,培植蘭蕙,泛舟湖心,攀登名山,游詣古墓。月下吟詩,高山賞潮”。這種藝術化的生活趣味《浮生六記》俯拾皆是。現代人生活太匆忙,如急行的旅客,略過了很多路邊的風景,正因如此,這種富含古典情韻,而又精致典雅的生活,格外令我們心醉。
三、清新自然的語言之美,令人回味
《浮生六記》的語言清新自然不尚雕琢,從作者胸臆中自然流出,因此行文明快率真,別有一番動人的風味。俞平伯論《浮生六記》“無酸語、贅語、道學語”,這是見道之言。“戲探其懷,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春乃爾耶?’蕓回眸微笑。便覺一縷情絲搖人魂魄,擁之入帳,不知東方之既白。”這一段文字情思搖曳,細膩溫婉,寫盡了這對新婚夫婦的多情與嬌羞。
《浮生六記》記事真實風趣,讀者常有會心處。兩人訂婚后,蕓托言粥盡而特意為沈復留一碗。被親眷引為笑談的一段,就很有人情味。再如寫自己童稚時喜歡在草叢嬉戲,“卵為蚯蚓所哈(吳俗稱陽日卵),腫不能便,捉鴨開口哈之,婢嫗偶釋手,鴨顛其頸作吞噬狀,驚而大哭,傳為語柄。”文中寫到的醫治小兒小便處腫脹的方法,到今天我家鄉的許多農婦還都知道,讀到此處,不禁抵掌大笑。
沈復敘事曲折緊湊,寫景清麗生動,寥寥數語,能勾勒出深遠的意境,如同游太湖一段。情景交融,雖置于晚明名家小品中,也不遑多讓。全書用情驅文,不為文造情,所以《浮生六記》文情并茂,真摯動人。正如有人評說《浮生六記》:“由始至終散發著詩意纏綿凄婉的幽香,很象一曲優美的抒情長歌。其醇厚雋永又如甜香甘冽之美酒而令人心醉。”
一百多年來《浮生六記》讓無數的讀者為這對伉儷的真愛而感動,隨之喜而喜。隨之憂而憂。很多游人到了蘇州滄浪亭畔,不忘搜尋三白的故居:到揚州去探訪蕓娘的香冢。這自然不會有什么收獲的,他們早已淹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不留一絲遺跡。但誰又能否認三白和蕓娘的真情不永存于天地之間呢?這也正是《浮生六記》的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