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中國式離婚》文化內蘊淺論

[摘要]在優秀的藝術作品表層的形象和故事之下，常常會隱藏著極富精神內涵的文化密碼，雖然歷史已進入21世紀，但幾千年封建社會形成的“望夫成龍”、“夫貴妻榮”等文化觀念和文化心理卻根深蒂固地滲透在現代人的意識中，表現在現代人的言行中。電視劇《中國式離婚》正是抓住這一中國社會存在著的比較普遍的現象和心態做文章。

[關鍵詞]電視劇 《中國式離婚》 文化內蘊

大凡真正的藝術作品，總是和人類的傳統文化有著深厚的關聯。那些被信仰過的理念。那些被遵循過的習俗，那些被傳頌過的神話傳說。永遠都不會湮滅，它們恒久地積淀于人類的精神深處，凝結成一個個精神顆粒，猶如泥土中掩埋的寶石，等待與藝術家心靈相遇時的閃光，因此，在優秀的藝術作品表層的形象和故事之下。常常會隱藏著極富精神內涵的文化密碼，發現它并且凝視它。很可能會在瞬間打開一扇神秘之門，進入一種境界，與民族的乃至人類的歷史與文化相溝通，獲得巨大的精神升華和審美愉悅。在中國古代，男性總是渴望通過建功立業或寒窗苦讀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進而達到光宗耀祖、封妻蔭子的目的。而女性也會或主動或被動地把對方的需求當作自己的意愿，雖有送別時“執手相看淚眼”的痛楚，也有漫漫等待中“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幽怨，但仍幻想著有朝一日夫君取得“功名”后與自己團聚并過上“夫貴妻榮”的幸福生活，由此而上演了無數出或悲或喜的人生戲劇。成為中國古典戲曲小說中屢見不鮮的題材。其實，“夫貴妻榮”是我國古代男權社會的畸形觀念，這種觀念在字面上展現了一種溫暖和諧的人倫關系，事實上卻掩蓋了這種觀念之下兩性之間控制與被控制、依附與被依附的關系特點。“夫貴妻榮”決定了兩人之間感情遵循的并不是建立在平等基礎之上的真誠的以心換心。而是一個很脆弱的可有可無的因果關系。在這種因果關系當中。女性失去了自己獨立的人格和價值，她的價值必須要通過男性來承認，而女性也只有在成功丈夫的承認當中才能體味到幸福。在丈夫成功之后。曾經的犧牲往往是女性控制男性的最有分量也最虛幻的籌碼。但是任何愛情、任何婚姻都與控制和被控制無關，否則對于雙方都是悲劇。雖然歷史已進入21世紀，但幾千年封建社會形成的文化觀念和文化心理卻根深蒂固地滲透在現代人的意識中，表現在現代人的言行中。現實生活中，不管是職業女性還是家庭婦女，都不同程度地渴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夠出人頭地或者更優秀，于是自覺給他們騰出時間精力去“外面的世界”打拼，以求對方能獲得一片發展的空間。在這種社會性心理的暗示和要求下，男性面臨著必須成功(包括做官、做學問和經商)的壓力，否則就被認為是平庸之輩，但社會公認的成功者畢竟是少數。從某種意義上說，電視劇《中國式離婚》正是抓住了現代中國社會存在著的比較普遍的現象和心態做文章，只是從現代知識女性的形象塑造上切入而已，面對社會轉型期商品經濟大潮的沖擊，許多女性被激起了對物質生活的欲望和追求，但她們又大多像女主角林小楓一樣自身沒有什么發展的空間，于是將希望寄托于有實力或有一技之長的另一半，這就是女性的“夫貴妻榮”的期待心理。

該電視劇中的主人公林小楓和宋建平的婚姻最終走向了失敗，為了得到“夫貴妻榮”的目的，男女雙方都接受了對男性的錯誤的“望夫成龍”的角色定位。過高地強調了男人在婚姻中的主導地位。

從林小楓的角度來看，其對“望夫成龍”這一男性角色的定位進行了主動接受，并以此為由鞭策丈夫“成就”了功名，進而塑造了宋建平大男子主義心理，也由此導致自己在婚姻中處于一種弱勢地位。林小楓的這種定位與傳統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中國歷來講究“男主外女主內”，男人應該頂天立地，成就功名，至少也能養家糊口，而女人出嫁從夫，期望夫榮妻貴。今天，這樣的性別觀依舊為大多數人所接受，林小楓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依從中國古老的文化框架，外加現代物質生活的標尺，林小楓衡量丈夫的人生價值便以金錢與地位為法碼。例如電視劇中有這樣一個小故事，醫院里有一位差點就當上工程院士的退休院長。在食堂買鴨架子時受刺激突然死去。這個小故事，并非閑筆。它是有暗示的，在林小楓眼中，沒有錢，就算職位高至院長，也會為一塊五毛錢的鴨架子而送命。她認為。沒有錢的人是悲微的，無價值的。她嚴厲對丈夫說：“宋建平，知不知道，這樣子下去。幾十年后。你就是另一個趙院長——他就是你的明天，你的未來，你的鏡子!”為此，她不斷地給丈夫施加壓力。是什么導致了林小楓形成如此的價值取向呢?是傳統夫榮妻貴觀念。而在市場經濟這把雙刃箭下。要想達到目的，方法就只能是賺錢。他非常迫切地希望在醫院工作的丈夫辭去公職到薪水高的外資醫院工作。當他看到丈夫不僅沒有辭職的打算，還對副主任的職位沾沾自喜時，她再也不能容忍丈夫的平庸了。她歇斯底里地對丈夫說：“人?你還算是人?自私、懦弱、膽小、怕事、還虛偽……真想不通啊!當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這話透露了林小楓對婚姻的期待值，那就是能找一個能讓自己過上富足生活的終身依靠。但按丈夫目前的發展態勢，這個目標很渺茫的。錯誤的價值取向左右著林小楓說出侮辱性的言語，得不到滿足的欲望令她對丈夫百般挑剔，并加大對丈夫“成龍”的壓力。

如果從宋建平的角度對“望夫成龍”的角色定位進行逆向分析也會發現這種定位隱含的后果。宋建平本身就是一個自我中心較強的男人，他一直自我感覺良好，并習慣了接部就班的生活。對妻子的過分指責與惡語相向，他擺出了大丈夫的尊嚴，好男不跟女斗。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他想走一條亦官亦專的道路。正如肖莉所說“在現有體制下，當官是當專家的必由之路”。宋建平不是不想掙錢，也不是真想離婚。該電視劇中有這樣一個細節足以說明這點：當他得知外出就診可以掙十萬元的就診費時，他就馬上想到妻子的反應。就主動給妻子打電話。后來因為沒有教授頭銜而失去了拿十萬元會診費的機會，后來又因為評正高職稱落空，一氣之下。才離開了國營大醫院，到合資醫院就職。妻子也暫時不鬧了。他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愉快。這時，宋建平的家庭角色也發生了變化。有錢了，家長的感覺找回來了。丈夫的威風也大長了，可是妻子就是不安寧，既沒有把他供奉起來，也不替他著想。妻子成了皇太后，得罪不起。得時時裝笑臉，陪小心。后來，他與妻子的感情在這種抗中異化了。在他們夫妻對抗中，宋建平是有責任的，妻子猜疑，他不解釋：妻子不自信，他不理解；妻子胡鬧，他推波助瀾，一波一浪都是他與妻子共同完成的。當妻子提出離婚時，他也沒有什么反思，而是認為自己很有道理。他振振有詞地說：“我就是有外遇了，怎么著?噢。你擅離職守不愛崗敬業，還要求我忠貞不渝守身如玉，憑什么啊!”在宋建平的內心深處，妻子應該永遠忠于家庭事務這個職守，當丈夫需要的時候就送上無微不至的關懷。若不然。別怪丈夫有外遇。這里體現了宋建平內心深處也是那套“男主外女主內”的邏輯。當他有了金錢和地位后，這潛藏的思想就冒出來了，他也是希望妻子是一個永遠忠于職守的家庭主婦，永遠做他堅強的后盾，這也是一個妻子應有的本分。

為了家庭，女人可以放棄自己心愛的工作，成全丈夫的事業，而男人也希望女人這樣做。宋建平到了合資醫院后。林小楓獲得了物質上的滿足，她主動承擔起了全部家務。但他的社會角色出現了危機，由于主要的精力放在家庭上，導致教學質量下降，所教的班級成績從年級第二一下子降到了第六。這種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個偉大的女性的舊邏輯，為什么總是被推崇被褒揚，實際上是把女性作為從屬者，而不是作為與男性同等的婚姻主體來看的。這種犧牲女性，成全男性，賤視女性，仰視男性的思維。明顯帶有男權文化的遺跡，與傳統性別文化中規定的性別角色差異是分不開的，中國男女“在男主外女主內”的角色規范下生活了幾千年，他們思想中有太深的文化沉積。雖然女性獲得了與男性平等的社會權利與待遇，但是由于“中國婦女的解放過程直接受益于民族民主革命，即隨著階級剝削和民族壓迫的解除，她們才獲得了與男性平等的社會權利和待遇”。這些權利的獲得很大程度上是外因的原因，——是社會變革給她們帶來的，而不是她們自主的奮斗贏得的。因此根基不夠牢固。隨著時代的地發展，她們也在不斷地奮斗，但是由于先天的不足，途中每每受挫。“中國婦女缺乏西方女性那種痛苦的自我追尋過程，在心理上沒有建立起自覺的主體意識，并沒有真正擺脫封建傳統思想。所以，當中國女性一面做著相夫教子的事，一面在工作崗位上掙錢吃飯。”既要做好賢妻良母，又要做好職業婦女干好自己的事業，她們身上承擔著比男性更沉重的心理負擔。社會對賢妻良母的潛在鼓動和對職業婦女手工藝曖昧態度。使很多女性無所適從。現代婦女既然走進了社會。邁進了原來只有男性的公共領域。就應該有勇氣也有權利選擇和男人一同競爭和進取，把事業當成人生存在價值與意義的最高體現而堅持到底。但社會對婦女采取雙重的價值標志來要求她們，承受不了沉重的壓力的女性，只好退回到家庭生活中。

林小楓的所作所為，顯然是受到了以男子本位這一傳統思維的影響。她沒有主動地、勇敢地追求與丈夫一樣成功的事業，而且主動放棄了追求的權利，她放棄了自己熱愛的教師工作。成為一個沒有丈夫做說明書和參照物就不再存在的家庭婦女。宋建平之所以會接受，因為這也符合他的思維邏輯，他不僅要林小楓把家務做得更好，還要求她規規矩矩，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是，在當下這個欲望膨脹的時代，一個成功的男人身邊會有很多個并不偉大的女人。例如，肖莉的丈夫，還有宋建平，劉東北等人，身邊就有不少的女人。他們對此也心照不宣，劉東北那句“像咱們這樣優秀的男人，不適合婚姻”的話就泄露了某些男人的天機。雖然電視劇把宋建平寫得很純潔，很無辜。但他能堅守多久?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林小楓與宋建平都有意無意接受了中國傳統文化對男性應當“成龍”的定位。正是這種定位，令林小楓把丈夫推到“功成名就”的地位，正是這種定位，促使宋建平形成了大男子中心主義，導致林小楓由健全的心態，而變成失衡的心理，于是在難能調理的情況下，婚姻以結束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