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救贖

[摘要]影片《生死朗讀》根據德國作家本哈德·施林克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電影通過講述二戰后一個男孩和年齡是其兩倍的納粹集中營女看守充滿非法激情的忘年戀以及其中人物命運的曲折變化，從文化的角度對二戰那段黑暗的歷史重新進行了人文反思。可以說，這是一部以愛情為摹本，書寫人類自身的罪與罰，需要寬容，渴望救贖的電影。

[關鍵詞]漢娜 邁克爾 救贖 《生死朗讀》 愛情

德國哲學家阿多諾曾說：奧斯維辛之后寫詩是野蠻的。經歷過苦難的人們不可能繼續蜷縮在“詩歌”塑造的美的幻境中，現實的瘋狂比詩更能令人警醒。而《生死朗讀》卻用另一種方式來詮釋“文明”與“罪惡”的關系，同樣沉痛而觸目驚心。影片不再關注那些慘無人道的罪行，也沒有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慘烈血腥的畫面作為刺激，而是全心全意把焦點放到了普通人身上，通過他們的轉變來折射出那段罪惡的往事。并不是每個人天生都是劊子手，更多的人都是不知不覺就參與到了罪惡之中，正如影片導演斯蒂芬·戴德利所說，“像漢娜一樣，他們其實也是受害者，只是沒人關注過他們而已。而實際上他們往往付出了更為慘痛的代價。”

一、一段跨越了30年的無果之戀

故事始于二戰后蕭條破敗的德國，一個名叫邁克·伯格的15歲少年在一次路上猩紅熱病發，得到了36歲的公共汽車售票員——漢娜的救助并將其送回家。病好的邁克前往漢娜居住的地方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在漢娜的屋內，邁克第一次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快樂。兩人的關系隨之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邁克對漢娜的愛情也在一次次的情欲中萌生成長。在他們隱秘而熱烈的戀情中，邁克發現漢娜最愛聽他讀書。應她的請求，邁克為她朗讀各種文學作品，從《奧德賽》《哈克費恩歷險記》到《帶小狗的女人》，刻骨銘心的愛戀烙印在一幕幕朗讀場景中。在他的朗讀中，那個夏天成了他們一生中最短暫最快樂并最終影響了后來歲月的時光。然而，當這份畸戀不可避免地出現沖突時，漢娜選擇了悄無聲息地離開，從此杳無音信，這份無果之戀也就此走到了盡頭。但是命運跟邁克開了個殘酷的玩笑，8年后，當他作為法學院學生參加審判二戰中納粹罪行的聽證會時，驚愕地發現漢娜竟然是被指控謀殺300名猶太人的戰犯!審判結束以后，邁克過著一種麻木、矛盾、痛苦的日子，即便娶妻生子，婚姻仍以離異而告終，他也漸漸明白自己一直深愛漢娜并受其影響而不愿接納別的女人。雖然漢娜后來對成熟的邁克產生了愛情的火花。但漢娜是個納粹罪犯的事實和世俗的壓力使他不敢將他與漢娜的情人關系公布于眾，他選擇了緘默和逃避，邁克面對社會壓力的懦弱與無奈注定了二人的戀情無疾而終。《生死朗讀》“以愛情的方式溝通兩代人的情感，去觸摸那段特殊的歷史，并因愛而具體和強化對罪行參與者的感受，了解常人在非常態下的心理與人性的扭曲和無奈。”我們可以看出，正是這段愛情給漢娜日后的自我救贖提供了契機，進而帶領我們穿越情感命題實現影片真正主題的引入和升華：對二戰那段不堪回首往事的自我鞭笞式的反思。

二、漢娜的靈魂自贖

影片著力塑造了一個“帶罪的道德自覺者的典型形象”——識娜。在法庭上，漢娜面對所有指控都全部坦誠地承認，為了堅守自己是個文盲的秘密，寧愿攬下所有罪行，被判處終生監禁也在所不惜。在一般人看來，漢娜的罪行是不可救贖的，可是她當時所“肩負的看守員的職責”卻是另一種道義。然而納粹對人類生命的褻瀆卻遠非“看守的職責”所能解釋和洗脫，所以漢娜成了罪犯。然而，作為大屠殺施虐者的漢娜同時也是那段動蕩歲月中一個最普通的受害者，審判日來臨的那一刻，她勢必也會被當作受害者進行公平的對待。漢娜接受法庭最后宣判的那天，面對鏡子認真地擦拭著自己的身體。通過這個鏡頭我們可以看出她那顆敢于面對自己曾犯下的罪過而平靜接受懲罰的心。同時，這也隱射出漢娜已將自己身上的污濁洗清而獲得了救贖。

監獄令人認識到自己的罪惡，喚回他們的良知，但良知的回歸卻又使他們背負上沉重的無法釋然的思想負擔。于是，他們就在清醒中選擇了死亡。漢娜過分清醒的頭腦決定了她的命運，決定了最終選擇自殺來救贖自己的結局。于是，在臨出獄前夕，她赤著腳站在書桌上一堆撂得整齊的書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鏡頭可以視作是本片的最終靈魂。漢娜在獄中通過自己的努力，學會了寫字，學會了朗讀，并寫出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封信——遺矚，委托邁克將一大筆錢轉交給在火災中幸存下來的猶太女兒，這也是她靈魂救贖的具體行動。她帶著“文明”而離去，終于擺脫了此生被認為是其最大羞恥的“文盲”這頂帽子。書，這個壓抑了漢娜一生的東西，這個仿佛一直在漢娜頭頂遙不可及的東西。在漢娜與這個世界離別的最后一刻，在被漢娜褪去了所有污濁的雙腳下見證了漢娜的罪惡已被滌清，被上天救贖。“她的死是文明對愚昧的勝利，是精神的復活。她因了解了自己的愚昧而不肯原諒自己，也因了解了世人的麻木而不能原諒世人。她用死固守了自己靈魂上的進步。為了不再被愚弄，她拒絕回到她并不了解的現實。‘朗讀’——是文明的代指，它令漢娜精神得到新生，也使漢娜肉體走向死亡。或許這就是《生死朗讀》的題旨。因此，漢娜的死決非一般意義上的懺悔，更是靈魂的提升和對現實的失望與恐瞑。”

三、邁克的救贖

邁克這個角色其實是夾在歷史、情感、道德、理性之間的感知者。他對漢娜懷有深厚的感情，他對歷史的理性認識卻又讓他無法回避對于漢娜的道德批判和法律批判。邁克心靈上的矛盾讓他舉步維艱，因此在目睹審判的過程中，他驚慌失措。黯然神傷；因此在法庭宣判前，前往監獄探視漢娜又絕情地轉身離去：因此在法官宣判漢娜被判處終生監禁時，難以掩抑地留下兩行熱淚，但又無可奈何：因此為獄中的漢娜寄去自己錄制的朗讀磁帶，卻殘忍地對漢娜的信件從不回復。他為發生在自己與漢娜這個納粹罪犯之間的一段愛情感到羞恥，作為二戰后對法西斯有著特別反思能力的一代。他無法釋懷自己與法西斯成員有染，而后者還深深影響了他的情愛生活。他原本可以出庭作證，使漢娜脫離終生監禁之災，但在說出真相面對羞恥與保持沉默求得體面之間，邁克做出了與漢娜一模一樣的選擇。這也讓他多年以來備受煎熬，始終無法解開心結，生活在痛苦的深淵中。所以，他也祈求著一種救贖，因為他的確傷害了其他人，雖然這種傷害并沒有涉及肉體，以至于他不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但他必須為自己所懺悔。

為了履行漢娜的遺囑，邁克在波士頓拜訪了集中營里幸存下來的猶太女兒。猶太女兒的犀利眼神似乎洞穿了他的“不能說的秘密”，一句簡單提問“你們的友誼到底什么性質”，切中了他生命的最薄弱之處，他快支撐不住了，在陌生地點的陌生人面前，孱弱就像懸崖上冰冷絕寂的露珠，潛藏在內心深處諱莫如深的秘密就要顯露，幾十年來，他回避，他壓抑，他躲過了至愛親朋，但是卻躲不過事件和命運本身，于是他第一次對外人坦承了他和漢娜之間的情人關系。猶太女人最終接受了漢娜留給她的小茶葉罐，那筆錢則交由邁克以漢娜的名義捐給猶太人讀書識字機構。猶太女人的寬容和理解，不啻是邁克精神上的救贖，他就此放下半輩子不能承受之重，解開困擾多年難以對外人啟齒的心結，可以對女兒敞開心扉。影片結尾，邁克駕車載著女兒前往漢娜墓地，車子行駛在靜謐寧靜的田園風情的美景中，畫面外響起了教堂唱詩班的天籟之音，這也暗示著邁克最終解除了精神的枷鎖，獲得了心靈的平靜。

《生死朗讀》這個飽含著愛，罪惡，秘密與救贖的故事關注的是二戰中普通人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們對這個戰爭和年輕一代所帶來的影響，這使得它在眾多反映二戰與納粹的影片中閃爍出不一樣的光輝，凱特·溫絲萊特也因細膩地詮釋了女主角漢娜而成功問鼎今年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新穎獨特的敘事視角，精彩的劇情再加上主演們對角色的成功演繹令該片當之無愧成為一部解讀人性，反思二戰的經典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