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電影《硬漢》的辯證法

[摘要]電影《硬漢》的好是辨證的：老三不是一個正常人，但他的精神品質比正常人還正常；電影《硬漢》是虛構的，但它在藝術上是真實的；老三，以及整部電影《硬漢》寄予了創作者的理想，又植根于現實的土壤之中。

[關鍵詞]辯證 虛構 理想

《硬漢》是中國大陸2008年底播出的一部賀歲片。這部電影詼諧幽默，富有人情味，讓人看后發出會心的一笑。作為一部賀歲片，創作者、電影觀眾的期待這就達到了。然而，作為研究者，我們要問一下，這部片子好在哪里?下面是我的思考。

一、不正常與正常

電影要“抓人”，必須要“抓心”。那么，如何“抓心”呢?孫紹振先生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因為在正常情況下，人的知覺、感情、意志、欲望是一個相當穩定的多層次結構，在多數情況下是穩定的，你只能夠看到它的表層。只有在動態、動蕩的情況下，把人物打出正常的軌道之外。這時候，他的內心深層就暴露了。”

為了把人物“打出正常的軌道之外”，電影《硬漢》分兩步走

第一，老三原來是個潛艇兵。有一次訓練出現意外——一名戰友溺水了，他跳下去營救。結果戰友得救了，老三的智力卻受到了影響。

第二，老三轉業，置身于一個世俗的當下社會。這個新的環境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與老三所受的軍隊教育格格不入。

列夫·托爾斯泰說。“任何戲劇的條件是，登場人物由于他們性格特有的行為和時間的進程，要他們處于這樣一種環境，在這種環境里，這些人物因為跟周圍世界對立，與它斗爭，并在這種斗爭中表現出他們所稟賦的本性。”電影《硬漢》制造了一個看似不正常的人、一個看似正常的世俗社會，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這樣，適合主人公表演的舞臺就搭建好了。

孫紹振先生說“一種情況是把人打出正常軌道，人就變了，另外一種是把人打出正常軌道，人還是那樣子。”老三顯然屬于后一種情況。老三的思想觀念停留在過去，保持著過去在部隊所受的教育。他天真地認為，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他堅信：“有一種力量是專為消滅邪惡而存在的，那就是我!”

在接下來的故事情節中，電影《硬漢》集中表現了老三與不良社會現象的武力抗爭。比如，有人偷東西，有人教唆小孩子偷東西，他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又比如。有人賣假票，有人“碰瓷”，他替別人打抱不平。再比如，有人肇事逃逸，有人賣灌水豬肉，有人堅持在游泳池邊上抽煙，他也要管。在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惹不起，咱躲得起”等思想盛行的世俗社會，有一個人反其道而行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該出手時就出手，用世俗的眼光來看。他難道不是很不正常嗎?然而，正像一位名人說的，看到別人作惡而不制止，行同作惡，面對以強凌弱、坑蒙拐騙的事情我們不去管是不對的：一個社會如此冷漠也是不對的。因此，當我們視老三為不正常的時候問題就來了：是老三不正常，還是我們不正常?

隨著社會的發展，我們也在改變，變得“聰明”了。然而，與此同時。我們也失落了我們身上曾經擁有的寶貴的東西。比如，正義、勇氣、道義、責任。而老三沒有發生改變，在我們看來似乎很傻。可是，他的言語、行為讓我們看到了正義、勇氣、道義、責任等每個人身上都應具有的道德品質，看到了一個大寫的“人”。

二、虛構與真實

老三(王濤)這個人物形象是以導演丁晟的朋友、轉業軍人劉濤為原型而創作的。雖然老三身上有很多現實生活中劉濤的很多影子，但是老三決不等同于生活中的劉淘。同樣，電影《硬漢》是在青島拍的，雖然從一些街景、地名、群眾演員的方言與真實的青島是一致的，但是電影《硬漢》也決不等同于現實生活中的青島。這是因為生活是生活，藝術是藝術，生活是物質性的存在，而藝術是精神性的存在。二者之間有本質的區別。

作為精神性的存在，藝術是人的創造物。藝術家在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不是原封不動地照搬生活，而是自覺不自覺地對生活素材進行加工、改造。歌德說：“藝術家對于自然有雙重關系，他既是自然的主宰，又是自然的奴隸。他是自然的奴隸。因為他必須用人世間的材料來進行工作，才能使人理解：同時他又是自然的主宰，因為他使這種人世問的材料服從他的較高的意旨，并且為這較高的意旨服務。”如此一來，虛構的成分就出現了。

電影(本文特指故事片)敘事的基礎是虛構，沒有虛構就沒有電影。因此可以說，電影《硬漢》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老三是虛構的，其他盜賊、警察、小草等也都是虛構的：電影《硬漢》所營造的環境是虛構的，包括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從這種意義上來講，把它們與生活原型等同起來是荒謬的。

然而，是不是因為是虛構的就不真實了呢?否!

電影《硬漢》的真實性當如是觀：

第一，它是一種本質的真實。列寧在評價列夫·托爾斯泰的時候說：“如果我們看到的是一位真正偉大的藝術家，那末他就一定會在自己的作品中至少反映出革命的某些本質的方面。”電影《硬漢》的創作者盡管不能用“真正偉大”來形容，可是他們同樣通過對人物、環境等的虛構反映出了生活的“某些本質的方面”，讓我們對現實有了一次深刻的認識。

第二，它是一種假定的真實。《西游記》雖為神魔小說，但所“講妖怪的喜、怒、哀、樂，都近于人情，所以人都喜歡看”。因此，袁于令在評論《西游記》的時候說它述“極幻之事，乃極真之事”，“極幻之理，乃極真之理”。這說明，違背事理的藝術虛構，只要符合人的情感邏輯，讀者同樣可以接受。老三的出現是符合人們的美好愿望的。因此，盡管他是虛構的，可是我們不覺得他是虛假的。

第三，它是一種主觀的真實。馬克思說：“人不僅象在意識中那樣理智地復現自己，而且能動地、現實地復現自己。從而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創作過程充滿了主觀性，創作結果——作品／電影《硬漢》當然也是主觀的。

第四，它是一種詩藝的真實。歌德所說的“服從他的較高的意旨”、“為這較高的意旨服務”用馬克思的話說就是“按照美的規律建構”。電影《硬漢》所采用的雙線結構、所塑造的理想人格、所使用的視聽語言等都體現了“美的規律”，充滿了詩藝性。從這種意義上講。電影《硬漢》追求的是藝術上的真實，而不是生活本身的真實。

三、理想與現實

人世間有兩種生活方式，一種是按照現實的原則來生活——現實地生活，一種是按照理想的原則來生活——理想地生活。現實生活中，多數人都選擇了前者，因為這條路平坦。好走。而現實生活中也不乏選擇后者的人。他們不甘于平庸，不愿意隨波逐流。為了追求心中的夢想，他們寧愿選擇一條坎坷曲折的路，過一種有難度的生活。電影《硬漢》中的老三就是一個心中有夢想并敢于為夢想而努力奮斗的人。只不過他的夢想不在前方。而在后面——軍旅生涯中政委對他的教導，“我是軍人，隨時隨地保衛祖國，保衛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平時多流汗，戰時多流血。不過。為正義而戰斗，流血也是值得的”、“有一種力量是專門為消滅邪惡而存在的，那就是我”、“只有退役的潛艇，沒有退役的士兵。即使不穿軍裝，我也是保衛人民的戰士”……

弗洛伊德通過研究人的成長歷程發現·“當他停止游戲時，他拋棄了的不是別的東西，而只是與真實事物之間的聯結：他現在做的不是‘游戲’了，而是‘幻想’。他在虛渺的空中建造城堡，創造出那種我們叫做‘白日夢’的東西來。”電影就是創作者的白日夢。電影《硬漢》的創作者通過對老三這個理想人格的創造。表達了他們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夢想。

然而，老三不是孫悟空，沒有孫悟空的神通廣大；電影《硬漢》也不是《西游記》，沒有《西游記》的天馬行空。相反，電影《硬漢》是一部現實主義作品：老三的現實是：他是一個生活在世俗社會中的智力有問題、人格不健全的殘疾人。電影《硬漢》多次表現出老三面對世俗生活的尷尬。比如，他頭腦簡單，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好人和壞人，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似好實壞的人和似壞實好的人，以至于被壞人阿龍利用，妨礙了警察追蹤壞人。又比如，他不懂得體貼女朋友，不是因為追肇事逃逸者而冷落了小草，就是不盡人性地逃避小草的溫存。如果說在前一種情況下——當社會道義與個人利益遇到矛盾時，老三舍棄個人利益維護社會道義還可以理解的話，那么在后一種情況下，老三對小草的愛情停留在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是小草不能接受的，也是我們不能理解的。

歸納起來，老三的理想性源于創作者心中的渴望，老三的現實性源于世俗生活的復雜。電影《硬漢》為我們塑造了一個高大全式的人物形象，又把這個人物形象植根于現實的土壤里，收到了的藝術效果是良好的。

綜上所述，電影《硬漢》迭到了不正常與正常、虛構與真實的、理想與現實的完美統一，是一部不錯的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