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風”和“好萊塢制造”

[摘要]《功夫熊貓》，作為—部西方對東方文化的誠意之作，它所傳遞的中國味道，在細節上體現出的對中國文化的尊重值得稱道。同時，也應看到中國文化的面紗下流露出的一貫的“好萊塢制造”的理念，這里以“拜師學藝”和“神選”為例。

[關鍵詞]《功夫熊貓》好萊塢制造 中國風

多少年來，幾乎每一部功夫電影到了西方導演的手里便韻味全無，慘不忍睹，被詬病為“套著‘功夫面糊’炸的西式大餐”，就連雙J合壁的《功夫之王》也未能幸免。讓人驚喜的是，這次的《功夫熊貓》口碑好得多。不但功夫可喜，畫風也很有東方神韻，就連我們一直自傲的雜技“搶包山”也學了個惟妙惟肖，實在讓人興奮，堪稱好萊塢第一部真正的動畫功夫電影，雖然故事隋節的簡單老套讓人多少有些遺憾，但它傳遞的中國味道，比起《功夫之王》卻要地道得多。

這部影片講述了一個懷揣著功夫夢的熊貓“阿寶”雖然貪吃、自卑、肥胖，卻能夠堅持夢想，突破自我，在神的旨意下(或者說命運的安排下)最終達成愿望，成長為能夠拯救人民的英雄的故事。影片走的是好萊塢勵志老路。告訴你“我信我能”，但是夢工場的編劇和動畫師們的想象力以及對中國文化的精確把握，讓這部片子在寓教于樂的同時，并不顯得淺薄，反而達到了一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紐約每日新聞報》浮論本片：這是一部坦白的老式兒童影片，可預見的故事是它的使命之一，影片還不錯，就是缺少意外。當我們把這個問題拋給中國觀眾時，他們則認為這些外國觀眾所說的“缺少意外”相反卻是我們中國觀眾的“共鳴”所在。從片頭剪紙畫的夢工廠標志動畫到長達6分半鐘，融合了剪紙、潑墨、皮影等多種中國文化的片尾動畫，從中西合璧的音樂到故事編排，我們都不難看出，這是一部西方對東方文化的誠意之作，盡管它的表達方式只是一部動畫片。

說到這里，國人對完全由好萊塢炮制的中國文化終歸還是要挑挑毛病的，或者說是梳理一下這道中西文化合壁的大餐后面的某種概念，增進對它的理解。盡管該劇的編劇似乎透視了中國文化，卻還是不自覺流露出一貫的好萊塢西方的理念。所以，在有些橋段的設計上，還是讓我們一眼看穿了這個披上中國外套的“好萊塢制造”。

熊貓阿寶在實現夢想的過程中一次次受挫，卻在遴選“龍之武士”的大會上意外地卻又是必然地成為了正道界最高領導者烏龜大師的欽定合法的繼承者。好萊塢安排的這一橋段多少有些西方基督教里的“神選”的味道。有學者稱基督教是種“先知型宗教”，重要的特征正是依靠先知來傳達神的旨意。以利亞、耶利米、摩西，一代代先知本身都是普通人，只是在上帝的召喚下成為了神的工具，完成了一樁樁偉大的功業。好萊塢曾在黃金時代改編過大量關于宗教題材的電影，這類出身平凡的先知形象對于大眾耳熟能詳，具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我們看到，從《黑客帝國》開始，《宮保出拳》、《宇宙通緝令》一直到最近的《功夫之王》，都是以“神選”為底子來演繹“拜師學藝”，—般來說，學藝還是很重要的，可是真正讓主角短時間就出類拔萃，并最終得以完成偉業的，還是因為他是chosen one。這種模式既可以保留拜師學藝的趣味橋段，又可以很方便地解釋為什么天資過人的反派高手會敗在一個剛練了幾天功夫的菜鳥手里，最重要的。是可以滿足現代觀眾的夢想，直接速成神功，切合好萊塢電影顛覆傳統和創造奇跡的一貫作風。面向大眾的《功夫熊貓》挑了“神選”這種模式為底子來改編“拜師學藝”，大概正是這個原因。

在片中的另一橋段中，西方文化理念的滲透更是不言而喻的。阿寶拜師學藝后有這樣一個情節：阿寶神功未成，心灰意冷準備下山。被師傅攔住，兩人一來二去爭辯起來，阿寶激動地質問師傅，“我以前不下山是因為對你有期待，想看看你有什么絕招可以把我這個把我這變成神龍大俠，可你什么也沒做，只一心想趕我走!你說，你到底有法子沒有?”師傅沉吟半晌，“我不知道。”

這是《功夫熊貓》里最不中國的一段。阿寶的態度，不像是徒弟在請教師傅，倒像是占了理顧客在質問店員：“老子付了錢。為什么沒有得到相應的服務?你們是怎么做生意的?顧客還是不是你們的上帝?”而師傅居然也就真的唯唯諾諾，好像自己真的欠了他似的，在這只胖熊貓的咄咄氣勢面前窮于應付。這在中國功夫片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現的場景，經典中國功夫片里只有徒弟千方百計拜師學藝，越挫越勇的情節，哪有師傅求著徒弟學的道理，不愛學一腳踢出墻去就是。《功夫熊貓》對功夫片天衣無縫的移植就在這里露出了一道破綻。撩開這道破綻，我們大約能看到幕后作祟的是什么樣的觀念錯位。

首先要明確，拜師學藝這種情節在美國西部片里面是沒有的，典型的西部英雄是無名氏。風里來沙里走，一身本領都靠闖蕩江湖得來。這和牛仔的武器有關，西部開拓時代靠的是火器，只要槍法好手段快，普通人也能打敗惡棍。對西部英雄而言，修習絕技不是個必須的過程，因此，對美國電影而言，“拜師學藝”這種橋段是完全陌生的。可是只要他們拍的是功夫片，他們就無法省略這一橋段。因為那些近乎雜耍的神奇技藝顯然不可能是英雄無師自通。而如果要保留。就需要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來消化。

大膽猜測一下，好萊塢的功夫英雄之所以是“神選”的凡人，大概是因為在好萊塢編劇們的眼中，中國功夫太過“神奇”，完全不是西方動作片里的套路，甚至根本不遵循物理世界里的基本定律。要說這種“神功”可以通過體能的修煉而獲得，恐怕在他們看來完全是在發“神經”，倒不如把這一切諸于“神”。

曾經《功夫之王》也號稱是對中國文化與功夫的致敬，但看完以后大家都知道是致敬還是忽悠了。幣_《功夫熊貓》則完全不同了。很少有這種觀影感受，看時很開心，看完就想哭。《功夫熊貓》整個蘭個故事的框架結構、邏輯演進和敘事風格還是美國cPU，但即使是這樣，cPu之外的硬件呢，鼠標呢，機箱呢，大到顯示器，小到鍵盤，在《功夫熊貓》中哪一處不是深深的烙著中國文化的印記呢。本片導演號稱研究中國文化30年，制作團隊亦宣稱調看了上世紀70年代以來幾乎所有的經典中國功夫片，盡管在深諳中國文化的大師面前，它所承載的僅僅是七分表三分里，離真正的殿堂還有十萬八千里，但《功夫熊貓》的每個畫面，每個鏡頭，何曾有半點水分，烏鎮水鄉和少林古剎，何曾被業內國人表現得如此華美和驚艷?迪士尼制作的《花木蘭》作為第一部以中國文化為背景的動畫片，1998年曾贏得3億人民幣的國內票房。10年前，好萊塢就已經啟發我們怎么講中國故事，10年后，《功夫熊貓》_又給我們上了一課。我們中國人說班門弄斧那是不自量力，可好萊塢的中國風則偏偏“弄斧到班門”。好萊塢虔誠也罷狡猾也罷的舉起手來向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致敬，我們則應該舉起手來給自己兩記響亮的耳光，還用得著人家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