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要嫁灰太狼,做人要做懶羊羊”成為了近期一句熱門的話——它來自于中國本土的一部卡通片。在半紅不綠的中國卡通產業中,這部《貓和老鼠》低幼級翻版的卡通片獲得羊癲瘋似的成功是令人吃驚的——這是一種渾然不覺的成功。而且,這部卡通片中那種隱晦的——隱晦得無法再隱晦的性暗示同樣令我們渾然不覺。
在電影《情迷六月花》中,安妮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已婚婦女,但她和丈夫“彬彬有禮”的夜生活中常常得不到痛快,一個偶然機會,流氓作家享利-米勒將她擄去舞臺后瘋狂激情的行為點燃了她內心深處的欲望。安妮內心的某些東西開始復蘇,她三番五次地向作家表示自己愿意“重溫鴛夢”,接受他那種粗魯直接的操作方式。
我們可以看出,在外表貌似羊的安妮內心深處,卻有著狼一般的狂野,且這種狂野到來時同樣是渾然不覺。展開這樣的想象——恬靜的羊群們在草地上安靜覓食,一只狼出現了,警惕地窺視四周,尋找落單的目標,猛地撲上去——這時,安妮不但沒有恐懼,反而在這種曖昧的撕裂中得到了一種淋漓的永生。《披著羊皮的狼》——刀郎和譚詠麟這兩條老光棍語含雙關地用這首歌表達了一種酸楚的悖論,或者他們內心的一種渴求,或者說對現今情欲文化的一種反思。
狼羊傳說,作為一種快速、粗魯、撕裂、無預告的侵入,在中國的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甚至代表著我們曾經的兩種民族性,一是狼性,以游牧文化為代表:一是羊性,以農耕民族為代表。匈奴和吐蕃的軍隊往往具備這種強大摧毀性的滲透力。成吉思汗橫掃千軍,力拔山兮,于是在后世成為了一種力量的象征。但以古代的中原來說,多半是一種溫吞的進攻性——以群雄爭霸的三國時代為例,進攻方式也是謀大于力。有力氣的如同楚霸王之輩,在史記上都是加以嘲諷的對象。再往深一些說, “孔孟之道”也是羊大干狼,甚至、這種羊性和狼性的博弈,逐漸成為了當今國際外交爭端的一個迷惑性問題。
意想不到的卻是,狼和羊的關系常常并不清晰甚至矛盾地混淆在一起,以達到某種似是而非的平衡。在《史記·項羽本記》中有“猛如虎、狠如羊”一說,就是說明了羊內心深處昭然若揭的“狼”性。在北美的加拿大延綿至墨西哥的洛基山脈中,據說有種野羊是“世界上最兇猛的動物”,成熟的公羊體重超過三百磅,常常以決斗來取得群族的領袖地位:在一片野地上,雙方神氣十足地走到中場,打個照面,認清對手,然后各后退三四十英尺,再突然發足向前沖——那真是殺氣騰騰,雙方用角互頂,用頭相撞,掀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直至把對方撞得遍體麟傷,鮮紅的血液從鼻子、耳朵慢慢流出,令人驚心動魄。
于是,狼羊傳說這種性暗示就顯得詭異莫辨——這是雙方都想滅掉對方、雙方又都滅不掉對方的一種對立。從這種角度來看,情愛常常是被動的,它往往是社會制度和荷爾蒙結合下的一種產物。正由于這種秘而不宣,我們的情愛常常消耗到某一程度后,便會覺得平淡枯燥。而強暴卻是主動的——它意味著欲望的一種主動出擊。它沒有迂回和探索的過程,直截了當地尋找一個溫暖的出口。
狼是一種侵入,羊是一種接受。當侵入和接受達成和諧,二者便會自得其樂。當這種和諧不成立時,浪漫便迅速露出猙獰的面孔,狼羊傳說就充滿了刺激和恐怖,甚至是性愛的一種破壞性表達方式。它告別了溫暖、情話和圓舞曲,讓平淡的性愛突然有漣漪,讓平常的男歡女愛多了一個赤膊廝拼的舞臺。只不過,這種好戲往往千載難逢,可遇而不求,即使可求也會稍縱即逝。因為在狼和羊之間,往往有著一條龍。我們一直號稱為“龍的傳人”,但除了恐龍化石以外,卻沒有任何人看見過龍,如同西方人沒有看見過上帝一樣。
頗具諷刺的是,狼雖然兇狠,卻往往是自由的象征,而龍卻象征著專制。狼雖然殘忍、兇狠,卻是出于生存的本能,無比真實。羊雖然被吃,被威脅被撕裂,在地位上卻與狼平等。
而龍是天上的權威,所有羊都要匍匐于其腳下,用自由交換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