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叔本華藝術觀

[中圖分類號]B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0-0161-02

一、暫時的解脫之術:藝術

在叔本華的哲學理論之中，他給我們指出了一個與理性相悖方向: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摩耶之幕的騙局，對于它痛苦的折磨，人生最終不過是一場悲劇，而人在這凡塵中生活也只是受無窮無盡欲望與苦痛的反復支配，要得以最終的解脫只有放棄生命意志，絕食而死。對于如此作法，想必多數想解脫苦難而又無法放下俗世塵埃的精明人，是不肯就范的。那么，要是不想完全放棄生命意志，能否也可以得到解脫呢?叔本華給出一個這種答案是:可以!

不過這種解脫是短暫的、在時間上有限的，即“通過哲學的沉思，道德的同情和藝術的審美靜觀，進入忘我的無欲境界，達到暫時的解脫”。因此，在叔本華在這里表示，“他的美學思想核心是把藝術當作解脫人生痛苦的工具”，而且僅僅是曇花一現的解脫工具。

擺脫生活苦惱第一步 學會觀審

想要從藝術中得到解脫，首先要學會用極目遠眺的目光來審視眼前的事物:也就是說，人必須要先懂得“觀審”，而后才能夠從這種狀態中得到解脫之感。這種觀審應該是把觀察的主體的注意力轉移到根據律控制的忙碌、艱辛而永不滿足的奮斗之外。作為現實生活中的人，決不會沒有欲求;而作為藝術家的人，只是沉靜的觀察者。解除了欲望這種禁錮枷鎖的藝術家，處于神圣溫和的平靜之中，便從欲求及其所引起的痛苦中解脫了出來。但是需要說明的是，這里所指的“藝術家”是廣義意義上的，也包括那些雖然不創造藝術作品，然而卻有著藝術直感，能體味藝術魅力的人。叔本華認為，如果一個人不再去考慮眼前事物處于什么樣的根據律之中，而僅僅是對它進行觀察;而且這樣的觀察并不由抽象的思維、理性的概念支配，而是完全由直觀來完成，讓自己的全部意識充滿了對于目前的事物的靜觀，“不論它是一幅風景、一棵樹、一座山、一個建筑物或其他任何東西;由于他在這個物中完全喪失了自身，即忘卻了他自己的個性、意志，而作為純粹的主體，作為客體的清晰的鏡子而繼續存在;因此就象那個物單獨存在那里，沒有任何人去感觸它，于是他不再能把直觀者從直觀中分出來，而兩者合而為一了”。這樣，人就達到了純粹無我無物的觀審狀態。

“在物中喪失自身”與薩特所言說的關于愛情就是自我對象化，以及拉康的“鏡像階段”有些相似。但后兩者理論的偏重點都是在于叔本華所述的意志的直接客體即身體的方面:自我對象化即將傾慕對象視為自我，以個人的欲求需要來對待對象;“鏡像階段”則看作剛好是自我對象化的反面，以輿論的評價期待作為鏡像，把鏡像中大眾期待的自我看作是真實的自我，以他人的要求標準來要求自我。而藝術的直觀與兩者最大的不同是它要求的是觀審，用以發掘美學的因素。它的直接后果是主體認識，而不是客體行動。

文接原題，從叔本華對觀審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出，要做到觀審的狀態，起碼有兩點要求:一則是，進行觀審的主體必須超越根據律，在根據律之外進行觀審;否則，他將被根據律的因果、目的、時空等先驗形式所困擾，無法做到“在物中喪失自身”;其二，進行觀審的主體必須采取直觀的方式，如果思想中還有著抽象思維、理性思考，那么他就不能夠真正洞察到眼前對象的本質，無法達到審美的境地。我們可以看出在對象中“自失”在叔本華這里，只有用直觀的“觀審”方式去考察事物愉快的審美狀態，才能夠，從而與事物融為一體，主體已成為純粹的主體，進入心境平和、在這個時候而客體則成為理念。“比方說當我以審美的，也即是以藝術的眼光觀察一棵樹，那么，我并不是認識了這棵樹，而是認識了這樹的理念;至于所觀察的是這棵樹還是其千年以前枝繁葉茂的祖先，觀察者是這一個還是任何另一個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活著的一個體，那就立即無足輕重了剩了……剩下來的除理念與‘認識’的純粹主體外，再沒有什么了”。同時，也就是在這一個時候，因為觀審主體已超然物外，不受意志的控制，達到一個“空明”的境地，“在欲求的那一條道路上永遠尋求而永遠不可得的安寧就會在轉眼之間自動地光臨，而我們也就得到十足的怡悅了”，人在此時便達到了忘卻生存苦惱的目的。在這里，我們還要注意到叔本華結論所述的關于觀審中主體的作用。他一再強調主體必須要在掙脫意志的控制之后，才能與客體交融為一，達到審美的境界;如果主體達不到這一步，那么審美不可能存在。客體要成為審美對象，也必須在主體超脫根據律之外的前提下。這樣他把主體放在了審美關系中的主要位置上，而這一做法“預示了現當代西方美學由客觀論轉向主體論這一基本方向，為現代‘審美態度’奠定了基石”。

總而言之，觀審是為了使我們忘卻自身的存在，只作為純粹的認識主體和“作為那一世界眼而存在”;人們在這時候不論貧窮還是富裕，不論卑賤還是高貴，都是平等的，“或是從獄室中，或是從王宮中觀看日落，就沒有什么區別了”，“我們就好象進入了另一世界?我們從上述一切解放出來，幸與不幸都消逝了”，觀審使人在這時候暫時擺脫了生命意志的控制，從而得到了瞬時的解脫。這就是叔本華所認為的觀審的最終目的。

同時，依照觀審主體的感受，叔本華將美分為三類，即:優美、壯美和媚美。在叔本華看來，主體在對客體進行考察時，有的客體容易就能使主體進入忘我的觀審狀態，洞察到客體的理念，而有的則是主體與客體存在著某種敵對的關系。需主體通過努力擺脫意志的控制才能做到這一點。對于前者導致的美，就是優美:后者導致的就是壯美。簡而言之，一是客體“迎合”主體去洞察其理念，一是客體“敵視”主體去洞察其理念，兩者的主要的差別就在于此。舉例來說，我們在嚴冬時節看到斜陽照射在墻上，心中立即引起了溫暖的感覺，我們很容易地就進入了純粹直觀的狀態，體會到美，這便是優美;而當我們面臨巨浪滔天的大海時，首先感到的是自己在自然面前無能為力，渺小之極，但與此同時，“他又是永遠寧靜的認識的主體，作為這個主體，它是客體的條件，也正是這整個世界的肩負人，大自然中可怕的斗爭只是它的表象，它自身卻在寧靜地把握著理念，”這就是完整的壯美印象。至于“媚美”，則是指對象不能使主體擺脫意志的控制，相反卻激動觀賞主體的意志，使其成為有欲求的主體。“媚美”分為積極和消極的兩種。積極的媚美主要指那些發觀賞者的意志沖動的靜物寫生，如裸體畫和食品畫之類;消極的媚美則是指那些激起強烈反感的對象，它們為主體的意志所厭惡。叔本華認為，這種引人生厭的東西是為藝術所不能容忍的。

二、人生的曇花 藝術

叔本華藝術理論中藝術的目的和作用

如果說審美的目的不過是使人得以暫時的解脫，那么，藝術就是通過給人以超凡越俗的審美欣賞來達到這一目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叔本華盛贊藝術，稱藝術是“人生的花朵”，不過是稱贊藝術能夠使人暫擺脫生命意志的控制而己。他說:這整個可見的世界就只是意志的客體化，只是意志的一面鏡子，是在隨伴著意志以達到它的自我認識;并且如我們不久就會看到的，也是在隨伴著意志以達到解脫的可能性;同時，如果作為表象的這世界，只要人們把它和欲求分開，孤立地加以考察，僅僅只讓它來占領(全部)意識，就是人生中最令人愉快和惟一純潔無罪的一面;那么，我們都要把藝術看作這一切東西的上升。加強和更完美的發展;因為藝術所完成的在本質上也就是這可見的世界自身所完成的，不過更集中、更完備、而具有預定的目的和深刻的用心罷了。因此，在不折不扣的意義上說，藝術可以稱為人生的花朵。如果作為表象的整個世界只是意志的可見性，那么，藝術就是這種可見性的明朗化，是更純潔地顯出事物，使事物更便于概覽的照相機;……

在這段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叔本華認為藝術的主要作用在于:

其一，藝術能使我們更方便直截地洞察到這個世界的本質，看到人生中“最令人愉快和惟一純潔無罪的一面”，使我們得以解脫。

其二，藝術能使我們更容易得到作為表象的整個世界的意直的明朋化放可見性，即是理念或意志的直接客體化，而不僅僅是紛繁多變的表象。

其三，藝術所做的一切雖然只是這可見的“世界自身所完成的”，但是，它能使其更集中、更允完備、而更具有預定的目的和深刻的用心;就是說，它以更精煉的方式表達出了這世界的本原，具有最為典型的概括性。

其四，說得明白簡單些，“藝術的惟一源泉就是對理念的認識，它惟一的目標就是傳達這一認識”。

由此看出，在世之者如果想在意志論上達到對苦痛的解脫，唯有依靠藝術這個直觀工具。

[參考文獻]

[1]石沖白譯，楊一之校:《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

[2]范進，柯錦華譯:《叔本華論說文集》，商務印書館200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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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任立、劉林譯:《自然界的意志》，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