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儀服裝與其權力演變

[收稿日期]2009年8月30日

[作者簡介]張博:東北師范大學亞洲文明研究院中國古代史專業2008級。

[摘 要]愛新覺羅#8226;溥儀作為20世紀中國最后一位皇帝，一生經歷了由皇帝、傀儡到囚徒、公民四種身份的轉變。而這每一種身份的背后都伴隨著其權力的更迭，從曾經至高無上的皇權到基本的公民權。服裝作為一個外在的載體，切實地反映了溥儀每個時期的變化。因此，本文要從溥儀服裝的視角來揭示其權力的演變。

[關鍵詞]溥儀 服裝 權力演變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1-0058-02

一、龍袍背后的皇權

1908年的清王朝已經走到了衰落的邊緣，本國的革命運動、外國列強的入侵加上自然災害，讓沒落清王朝有些力不從心。而這一年光緒帝和慈禧太后的相繼去世，更使得這個疲憊的王朝雪上加霜。慈禧太后臨終的前一天下了道諭旨，讓年僅三歲的溥儀進宮，作為大清王朝入關后的第十任皇帝。就這樣，還是小孩子的溥儀，在哭鬧聲中住進了象征皇權的紫禁城。

愛新覺羅#8226;溥儀，1906年生于醇王府。父親醇親王載灃是光緒的弟弟，母親是慈禧寵臣榮祿的女兒。溥儀于1908年登基，年僅3歲的他，坐在紫禁城太和殿里圖金雕龍的御座上，頭頂吉服冠，身著龍袍，佩戴朝珠，腳踏朝靴，接受著百官的祝賀。當這一冗長、龐大的儀式過后，溥儀便成了天下公認的皇帝。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溥儀擁有了作為一個大清王朝皇帝應有的權力。這種權力是被上天賦予的，帶著一種神性。它不僅毋庸置疑，而且還要盡量在各方面體現出來。最顯著也是最直接的就展現在服裝上。清朝皇帝的服裝很多，大致分為朝服、吉服、常服、行服四類。皇帝平時穿的龍袍屬于吉服范疇，明黃色，繡有龍。皇帝穿的服裝是帶有獨特性的，不僅樣式甚至顏色也不允許雷同，這種獨特性當然是皇帝權力的彰顯。在溥儀的《我的前半生》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我十一歲的那年，根據太妃們的決定，祖母和母親開始進宮‘會親’，杰二弟和大妹也跟著進宮來陪我玩幾天。……于是我們就在養心殿玩起捉迷藏來。越玩越高興，二弟和大妹也忘掉了拘束。”當溥杰抬手做捋胡子的動作時，溥儀發現了溥杰袖口里的明黃色。“我立刻沉下臉來‘溥杰，這是什么顏色，你也能使?’……‘嗻，嗻……’溥杰忙垂手立在一邊。大妹溜到他身后，嚇得快要哭出來了。……”可見，明黃色作為皇權的一種外在表達，同樣是他人不可僭越的。

二、大元帥服背后扭曲了的管制權

1924年9月爆發了直奉戰爭。10月，吳佩孚的部將馮玉祥倒戈回師北京，組織了新的攝政內閣。11月，溥儀被馮玉祥趕出了紫禁城。此時的溥儀驚慌失措，早就想拉攏溥儀的日本人此時便乘虛而入，取得了溥儀的信任，就這樣溥儀與日本人建立了聯系。1926年2月溥儀由日本人掩護著逃到了天津。1931年9月18日，爆發了震驚世界的“九#8226;一八”事變，僅僅4個月的時間，東北全部淪陷。這時日本人邀請溥儀到東北主持大局。就這樣，溥儀懷著復辟大清王朝的憧憬，于1932年3月8日來到了長春。

溥儀到長春后，首先被任命為執政，在1934年才被允許稱帝。1934年3月1日，溥儀在清朝遺老和眾多日本軍人的簇擁中，舉行了登基典禮。這次的登基典禮，不僅場地不再是莊嚴華麗的紫禁城，就連溥儀的服裝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人們印象中的著龍袍，戴朝珠，而是穿著頗為簡練的“滿洲國陸海空軍大元帥正裝”，胸前還佩戴著代表“滿洲國”的蘭花御紋章。在登基典禮上，溥儀以為，他會掌握“滿洲國”陸海空軍的控制權。因為那才是他這身衣服和蘭花御紋章所體現出來的價值:威嚴、莊重、握有權力。他可以隨時號令軍隊為榮譽、為權力、為“滿洲國”而戰。在溥儀的心里，完全把自己當做了“滿洲國”的掌權者。但實際上，日本人并沒有賦予這身衣服和蘭花御紋章任何可以行駛的政治權力。它們對溥儀來說只是個象征符號，象征他是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實際操控政權的則是日本人。日本政府在“滿洲國”各縣市設置了次長一職，他們主要負責該地區的行政。溥儀被架空了，完全成為了一個政治傀儡。

溥儀對于政治權力的欲望得不到滿足，只好將其轉移到其他地方，而最能讓溥儀嘗到權力滋味的，就是他的家人和仆人。在溥儀身邊也只有他們還把他當做一個“皇帝”來侍奉，也只有在這里他的大將軍服才能顯示出其應有的威力。溥儀對家人和仆人生活上的管制是很苛刻的。溥儀在天津就給傭人立下了這樣的“家規”:“一、不準彼此隨便說話，以防結黨營私。二、不準相互包庇袒護。三、不準舞弊賺錢。四、當同事犯有過錯時須立即報告。五、上級對下級犯過的人，須在發現之后立即加以責打。如果放松看管。罪加一等。到了東北后，又附加了一項誓詞:‘如有違背，甘心承受天罰，遭受天打雷轟。’”無事可做的溥儀常常會為了一點小事打罵仆人甚至家人，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回憶說:“那時我有幾個侄子，在宮里念書，同時又是陪我說話、伺候我的人，是我培養的親信，可是我一樣地打罵他們。他們那時最怕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叫他下去!’意思就是到樓下去挨打。”這種扭曲了的管制權，使溥儀殘忍的一面得到了釋放，偽皇宮里的每一個人都生活的心驚膽戰，而他自己則變得更加孤立無援了。

三、囚服背后的無權

1945年四月意大利和德國納粹相繼垮臺。同年8月6日和9日，美國對日本的廣島和長崎投了兩枚原子彈，日本軍隊的抵抗意志徹底瓦解。8月8日，蘇聯正式對日本宣戰。日本出現了明顯的失敗跡象。終于在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下詔宣布投降。偽滿洲國也隨之徹底崩潰了，溥儀一行逃到了臨江大栗子溝。1945年8月17日，溥儀第三次宣布了退位詔書。同一天，溥儀在出逃日本的過程中被蘇聯紅軍俘虜，押往前蘇聯。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50年8月1日，溥儀被引渡回國。

8月3日，溥儀被分配關押在撫順戰犯管理所，開始了真正的囚徒生涯。溥儀脫下了他最愛的西服，穿上了深藍色粗布監獄服，胸前沒有了朝珠、大元帥勛章，取而代之的是“981號溥儀”。沒有了愛新覺羅這一繁瑣的姓氏，也就沒有了這個姓氏所暗含的背景和意義。但是，戰犯管理所的看守員還是習慣叫溥儀981號。即使“溥儀”這個名字，也總是讓人聯想到那個沒落的大清帝國皇帝，聯想起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深藍色的粗布囚服同樣提醒著溥儀，他曾經所犯的過錯;也給了他一個重新認識自我的機會。正是這十年的無權力時期，使溥儀從政治的漩渦中冷靜了下來，在學習新思想、新理論的同時，反思了在自己前半生的思想和行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進而在思想和行為上都進行了積極、認真的改造。溥儀終于在1959年12月4日迎來了最高法院的特赦令，重新獲得了自由。在一篇《從皇帝到公民》的文章中，溥儀說道:“經過十年的改造，由一個封建反動的皇帝，變成一個平常的勞動者。”

四、中山裝背后的公民權

1959年12月9日清晨，溥儀回到了北京。兩天后，溥儀到北京西城分局廠橋派出所辦理了戶口登記。這意味著溥儀擁有了公民的身份，成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特赦后的溥儀，經常身著藍色中山裝。這款衣服，簡單、實用，雖然比不上龍袍和將軍服，但對溥儀來說是意義重大的，它讓溥儀感受到了自由和平等。“自由”這個詞，對于溥儀的前半生來說似乎是遙遠的，無論是做皇帝還是做傀儡;無論是在北京紫禁城還是在長春偽皇宮;無論是身穿龍袍還是大將軍服，溥儀的生活都不曾自由過。溥儀曾感慨的說過“我在前半生中，每天24小時總有一大群人圍著，伺候著，監視著。因此我連疊被子都不會……實際上我是住在故宮、張園、偽宮里的第一號囚犯。”“平等”同樣也離溥儀甚遠，在做皇帝時，他是受萬人敬仰的，在做傀儡時，他是受日本人支配的，在做囚徒時，他是受到管制的。

藍色中山裝，使溥儀變得普通。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擁有作為一個普通中國公民所應享有的權力，他可以參加工作、可以參加選舉、可以再婚、可以自由地到祖國各地參觀。溥儀就這樣穿著深藍色中山裝，過著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生活，直到1967年病逝。

服裝作為一個人物的象征，不僅訴說著，溥儀，這個處在歷史轉折點上的特殊人物的權力演變。也同樣反映著，那個時代背景的變化。從20世紀初到20世紀中葉，我們國家經歷了由封建社會到新民主主義社會的轉變。這是有了這樣的時代背景，才賦予了溥儀這個末代皇帝曲折的人生經歷。

[參考文獻]

[1]愛新覺羅#8226;溥儀:《我的前半生》，北京群眾出版社1964年版。

[2]《探索發現#8226;溥儀》。

[3]〔美〕保羅#8226;富賽爾，王建華譯:《品味制服》，生活#8226;讀書#8226;新知三聯書店出版。

[4]王慶祥:《偽滿洲國皇宮揭秘》，北京團結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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