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的空間美學的探討

[收稿日期]2009年9月18日

[作者簡介]許然東(1984～ ):男，廣東汕頭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200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藝設計。耿新(1983～ ):男，河南安陽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200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藝設計。

[摘 要]山水畫與中國古典園林具有共同的文化和思想基礎，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山水畫與中國古典園林不斷互相滲透、互相影響和互相補充，形成密不可分，相輔相成的關系。它們通過不同的表達方式詮釋了中國的傳統自然美學觀，這自然美學觀另一方面其實反映了中國人對空間的無形的觀念，以無形暗喻有形。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之間的融合發展離不開對其中的空間美學的探討，只有這樣才能詮釋其中蘊涵的深刻美學思想，才能讓我們體驗到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博大精深。

[關鍵詞]中國古典園林 中國山水畫 空間 自然 感知 體驗 意境

[中圖分類號]J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1-0204-02

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有著生生不息、血肉相連的密切關系，園林借鑒山水畫的創作方法以園入畫，因畫成景，形成了源遠流長、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顯然，這不是偶然形成的，園林美學植根于我國傳統文化土壤中，在長期歷史進程中逐漸形成并日趨完善，其美學思想、藝術風格及構造方法都具有鮮明的地方性、時代性和民族性。中國著名的建筑、園林藝術家陳從周先生說:中國園林是建筑、山水、花木組合而成的一個綜合藝術品。特別是山水畫與中國古典園林具有類同的風景組織元素，如建筑、水體、植物、山石等等，同時結合格式塔性質，山水畫與中國古典園林在美學觀念、功能要求和物質條件以及藝術媒介和場所等條件上具有共同的思想基礎，兩者被稱為是“同概念下，異質媒介的藝術表現”。這就明確闡明了古典園林與山水畫之間的緊密聯系，他們都是自然空間這一美學概念下的藝術表現。因此從藝術美學領域來說，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之間的空間美學的研究值得我們探討。

一、自然空間思維的體現

自然作為人類生活的環境，不斷被人們所觀察思考。登高遠眺，極目千里，人壽何其短而山川無所移，自然的永恒和人類生命的短暫兩相碰撞進而激發了中國人的想象力。中國人喜愛自然、贊美自然，自然景觀有助于人們理解世界，提供了觀察宇宙的視角。這種觀念的產生可以追溯到孔孟時代，在《孟子》中提到:登泰山而小天下。孔子在《論語#8226;雍也》有“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種概念影響著中國人看待景物空間結構的視角，并把中國人的世界觀縮影于由人所把控的物質空間里。最開始反映在山水畫，后來逐步由山水畫反映于古典園林。這兩中藝術所體現的寫意性內涵，更是中國人描述和歌頌自然的中心理念。中國山水畫和古典園林是中國人對“自然”觀念的空間體系形象化的方式。簡而言之，這是一種濃縮在空間的物質表現中的世界觀。

中國文化中對自然美的尊重和欣賞，啟迪了山水畫和中國古典園林，使得山水畫和中國古典園林成為在一定空間范圍中，將自然中的景物進行藝術提煉、集中、概括和典型化，從而創造出與現實生活相融合、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藝術形式。

二、感知與體驗

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空間意識基于中國書法藝術，表明了與文字的一種獨特的空間關聯。在中國繪畫中空間結構的表達并不依賴于強化對比的陰影關系，因而中國水墨畫就不應被理解為一種色調陰影和幾何體系，而是對文字和圖像的一種抽象體驗。這種抽象體驗使得中國畫的畫面的連貫性是通過重點的運筆來達成的。畫家通過多樣的手法創造空間的縱深:若隱若現的薄霧將空間回退至莫測的深度;輕薄的水墨將氤氳遠景渲染于朦朧之中。因此，畫家也繼而能夠超越繪畫本身在時間和空間上的主觀視覺界限，運用線的飛沉澀放，點的方圓妙絕創造出對于自然空間體驗的確切表達。同樣的感知讓文人墨客把這種空間體驗運用到園林當中。

中國古典園林空間不是作平鋪直敘的單調展開，而是像筆墨運用一樣，隨地賦型，因勢成流，讓空間形成宛轉延伸，曲折流逝的動態之勢。“流動”的形態，作為一根線索在各部分作著有機的貫通串聯，使各種構景要素在迂回曲折中形成既漸進流動而又整體統一的有機空間。造園家把中國藝術的線條之美精彩地呈現于空間，讓游者在有限的空間里按著線性順序體驗著無限的空間美感。

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在各自的三維和二維空間中都基于各自的美學感知，這種美學感知是源自經驗和關于事物運行規律的知識積累，源自藝術家與賞者這一統一體，藝術家是賞者，賞者是藝術家。這其實是對于藝術理解過程的思考，對于天地萬物，人生常態，對于內在生命與世界(自然)的相互關聯的一種線性思維認知。正式這種認知讓人們在欣賞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時不斷感知其中蘊涵的共同的空間美學。

三、意境空間的美學

意境是中國古代藝術所追求的一種藝術境界，尤其與文人畫家的意識形態相聯系。自古以來，中國畫非常講究情景交融，講究以形傳神，在作品中把天人合一思想體現在意境的表達上，將作品提高到更深的精神層面上。畫家投身于大好河山，“搜盡奇峰打草稿”，“立萬象于胸懷”，其宗旨是在師法自然而不模仿自然，重在寫意，用有限的筆墨抒寫無限的意境，給人以豐富和無盡的回味。

園林和山水畫在美學上的意境有共同之處，即我們所說的“境生于象外”。山水畫不局限于有限的物象，而是要在有限中呈現出無限。同樣，園林的意境不只是反應了大自然美好的風光美景，而是用園林中山水、植物、建筑的空間組織，營造出一種精神環境，體現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給游者一種思想感悟的空間環境。

園林意境是造園主所向往的，從中寄托著情感、觀念和哲理的一種理想審美境界。通過造園主對自然景物的典型概括和高度凝練，賦予景象以某種精神情意的寄托，然后加以引導和深化，使審美主體在游覽欣賞這些具體景象時，觸景生情，產生共鳴，激發聯想，對眼前景象進行不斷的補充、拓展，“去象取意”思維加工后，感悟到景象所蘊藏的情意、觀念，甚至直覺體驗到某種人生哲理，從而獲得精神上的一種超脫與自由，上升到“得意忘象”的純粹的精神世界。園林意境是園林審美的最高境界，是造園立意的本質所在，亦是是欣賞過程的終點。從造園角度來分析，它是造園家將自己對社會、人生的真切、深刻的理解，通過想象、聯想等創造性思維，傾注在園林景象中的物態化的意識結晶。這是一個由內及外的過程，即“意在筆先”。從審美欣賞過程來看，審美主體以園林景象為感知起點，以園林意象為中介，進行再造想象，“得意忘象”，獲得對審美客體的哲理化感悟——園林意境的審美體驗。這是一個由表及內的過程，即“畫盡意在”。中國山水畫更崇尚文學意義上對意境和神韻的追求，在描繪自然山水過程，否定了嚴格依照焦點透視法來模擬自然的做法。它的視角是分散的，讓人無法感知山水畫中各個元素之間是如何聯系的，但通過意境感知，獲得其中的精神感受，及對大自然宇宙的世界觀。中國古典園林亦是如此。

人類的情感必須與客觀存在的事物相聯系才能形成富有感染力的“氣韻”。這正是我們平時所說的“觸景生情”。欣賞山水畫和中國古典園林不僅僅是體會其視覺上的形式美感，更是體會它通過一種抽象的藝術語言所表達出來的共鳴。形態上的逼真程度并不是最為重要的，而捕捉和描繪各種事物，例如不同的云霧、山河、山峰、奇石的肌理在形式上的微妙特性和情感上的相互關系才能開啟心靈的源泉，抒發由此帶來的喜悅和震撼。從而達到“情與景匯，意與象通”的意境空間美學的感悟范疇。在評論一副山水畫和一個園林的時候，這方面的因素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因而，“意境”的概念在中國藝術家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

四、結語

中國人基于傳統美學理念上的對自然、世界觀的想象衍生出了千變萬化的復雜的空間概念，其中對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所反映出的空間美學，是中國人的一種釋放自我，感悟自然的精神追求。中國人在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山水畫兩者的美學空間主旨始終是追求超凡脫俗的意境和遠離塵器的瀟灑。

[參考文獻]

[1]楊茳善、李曉東:《中國空間》，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7年版。

[2]彭一剛:《中國古典園林分析》，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年版。

[3]漢寶德:《中國美學論集》，寶文堂書店1989年版。

[4]蕭黙:《中國建筑藝術史》，中國藝術研究院，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

[5]衛士衡:《中國自然美學思想探源》，中國城市出版社1994年版。

[6]王克義:《山水畫談》，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93年版。

[7]宗白華等:《中國園林藝術概觀》，江蘇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